这一点画眉想的清楚,比桂依琳更看得清现实。
婆子看着她,“你等着,奴婢派人去问问!”
安平侯只让人盯着画眉。
他还要从画眉嘴里知道南家的一些事情,尤其是南希与镇南王到底是如何相识?
安平侯又快速让人出去辟谣,只说南希、贺允笙是心平气和的和离,并没有外面传的那些事,但压根没人会信,老百姓们更愿意听望族大宅里的恩怨情仇,加上贺允笙被赐婚,更是说贺允笙薄情寡义,当年安平侯下江南为长子聘娶南氏,就是一场阴谋。
到底什么阴谋?百姓不得知。
安平侯府出去辟谣的下人都被打的不轻,一个个回来的时候,头破血流,可见出手的人是下了狠手。
“可看清楚是谁的人?”
下人一个个摇头。
他们才说几句,就几个彪形大汉拿着棍棒走来,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揍,“那些人会武功!”
他们也曾想着反抗,可对方根本不给机会,实力碾压。
“下去,本侯知晓了!”
若没猜错,八成是镇南王府的人。
如今镇南王是明目张胆的要收拾安平侯府,一点情面都不留。
贺允笙收拾好,还算妥当,一身白色缎衣,有些消瘦,面容疲倦,眸中清隽之态已然消散,多了丝阴翳和戾气。
看人的时候也没了曾经的清明爽朗热情,多是怀疑、防备,隐忍蛰伏。
让人套马车出了侯府,前往荣府。
安平侯本想着,这事情他去掉面子,便让和贺允笙去,又多派了几人随行保护。
毕竟贺允笙怀里揣着九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
贺允笙这边才出门,凤秉御便得知了消息。
招了凤忠前来,吩咐道,“你带人去,把那笔银子给他抢了,记得只需要抢银子便好,不要伤人!”
“是!”
凤忠领命带人前往。
凤秉御冷冷笑了笑,安平侯府还很有银子的么,这么快便凑足了银子。
很意外。
凤忠带着人赶到,还是慢了一步,贺允笙已到了荣府大门口。
不过他让小厮去敲门,求见的人是南希,不是荣坤。
“见我?”南希诧异。
贺允笙见她做什么?
“说是来归还银子,姑娘,您要见他吗?”杜鹃问。
翠鸟、喜鹊也朝她看过来。
南希轻笑,“难道你家姑娘就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人?为了点银子,连脸面都不要?”
南希略微寻思才说道,“阿兄在府里么?若是阿兄在,让他跟阿兄说!”
“荣大爷出门去了!”杜鹃忙道。
翠鸟、喜鹊都是冷静自持的人,只有杜鹃活泼,跟谁都能说到一块去。
“那就让他等着!”南希沉沉道。
她在侯府等他三年,又去东二胡同等了两次,也该让贺允笙尝尝等待的滋味。
“是!”
南希这边无人出来,贺允笙就站在马车便等着。
寒风簌簌,加上又下了雪,冷的刺骨。
贺允笙素来养尊处优,哪里遭受过这些。
小厮劝他上马车去,他却坚持站在马车边,看着荣府大门。
这是他表现诚意、忏悔的时候,真要半途而废上了马车,南希怕是更瞧不起他了。
荣坤刚从南希新宅那边回来。
新宅那边本就有人看守,他过去盯着人打扫,尤其是主院,里里外外犄角旮旯都要认真清扫打理,地龙也烧起来,还有就是小厨房,更是检查了又检查,老鼠洞这些万万不能有。
京城这边的宅子和江南的不太一样。
江南讲究小桥流水,京城讲究富贵奢华,他当时买的这个宅子,花了快三百万两,好在卖掉了之前那一个,只贴补了几十万两进去,这宅子以前是个大富商的家宅,又买了右边一户人家推掉重新修葺,处处精美华贵,就是花园也美不胜收,虽然价格有些贵,但他相信南希会喜欢,便做主买了下来。
南希说要搬过去,他劝不住,只能亲自打理妥当,寻个好日子,让她搬到新宅,等南家几个哥哥进京城再说。
在荣府大门口见到贺允笙,荣坤并不诧异。
“荣掌柜!”贺允笙低唤。
荣坤看了贺允笙一眼。
满身阴翳,眸中藏不住的狠戾。
心中不屑。
“贺世子!”客气,疏离。
和之前没什么变化,但又有变化。
早前有埋怨,如今连抱怨、憎恨都没了。
像看陌生人一般。
“我想见见南希,荣掌柜……”
“贺世子,我想提醒你,你和我家姑娘已经和离,她以后不会再见你,你莫要再来打搅她!”荣坤疾言厉色道。
眸子也冷了下来。
在京城天子脚下求生,他收敛了所有脾性,但依旧是南家悉心培养出来,能顶事的荣坤。
手段也不会输南家那九个公子。
“我只是想见见她,并不会如何!”贺允笙低声下气道。
“贺世子说这话就有几分可笑了,这三年你做什么去了?你在外面红袖添香,日子过的潇洒,她在侯府举步艰难,还差点被害了性命的时候,你在哪里?你温香软玉抱在怀,为了你那外室去责骂她,你哪里来的脸面见她,就你这样子,都玷污了读书人三个字!”荣坤说完,又补了一句,“若你是来还银子的,给我便成,若你不是,请回吧!”
“……”
贺允笙被骂的面容惨白,眸中阴翳更甚。
银票他自然是带了,但他想亲自交给南希。
也算是借机见她一面。
他还要脸,被荣坤这么骂,忍着一口气没有还嘴,他也不会吵架,只得将气闷憋在心头,“告辞!”
转身拖着冻僵的身子上了马车,隐隐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回府!”
看着离去的马车,荣坤冷哼一声,朝暗处看了一眼,似漫不经心,又似随意,转身回了荣府。
暗处的几个人面面相觑,看向领头的凤忠。
凤忠眉头微蹙,做了个手势,示意几人出发。
荣坤回府,先去见了童丹娘,童丹娘伺候他梳洗,派人去请南希吃晚饭,笑道,“她呀,太宠童哥儿了!”
“童哥儿喜欢这个姑姑,就让他们多亲近亲近,你别拦着!”荣坤轻声。
声音里,都是淡淡的喜意。
“比跟我这个亲娘还好呢!”童丹娘有些吃味。
“是你对他太严厉了些,小十可从来不会责骂他,还会陪着他读书、认字,玩弹珠!”荣坤说着,想到两人玩在一起的样子,笑意加深了许多。
是温柔,也是藏了些小心思。
童丹娘是个聪慧的女子,自己丈夫的心思,她多少知道点,只不过丈夫从未有露骨表现,且南家的姑娘,那是千娇百宠,那轮得上自家丈夫,转了话题,“南希给了他好些琉璃珠子,那珠子价格可不便宜!”
“给童哥儿的,你帮忙收好便是!”
“好!”
荣坤去拿帕子擦手,童丹娘便自顾自去安排别的事情。
爹娘要请过来一起吃晚饭,这样子的相处也不会有几天,她识情懂趣,自是打理的井井有条。
一桌子吃食,个个口味都顾及到。
南希牵着童哥儿过来,两人说说笑笑,好生欢喜。
荣坤深深的看了一眼,上前几步,与南希轻声,“贺允笙先前在门口……”
“我知晓,这样子的人,不必理会他!”南希回了句。
无耻之人,说太多也没用,因为他依旧无耻,最最气人的是,他竟不觉得自己无耻。
“嗯,新宅那边主院已经收拾好,门匾挂什么?”
“挂南府,我写两个字,阿兄麻烦你帮忙找人打个匾额!”
两人说着事情,荣父、廖氏也过来。
童哥儿跑着上前去喊了一声,“祖父、祖母!”
荣父抱起童哥儿,抛了几下,引得童哥儿欢喜叫出声。
南希扭头去看,心生恍惚。
她小时候,祖父最喜欢这么抛她,听着她尖叫声,祖父会笑的很开心。
她既害怕,又觉得刺激,紧紧抱在祖父的脖子,笑的欢喜。
“小十……”荣坤轻唤。
南希笑了笑,收了心思和挂念。
“饭菜都准备好呢,坐下吃饭吧!”南希道。
无论如何,等天气暖和了,她一定要回江南。
回去看望家人。
江南才是她的家,有她心心念念三年的家人。
只希望到时候回去,她也能快快乐乐的回去,带着那个他……
马车行驶在街道上,来往行人不算多,毕竟天色已晚,外面又冷,能窝在家里,谁会在外面转悠。
就算有几个行人,也行色匆匆,想着早些回家,妻子、儿子热炕头。
贺允笙坐在马车里,面容狰狞、扭曲,心中又恼又恨。
恼南希无情,恨荣坤无礼。
当那几个黑衣人出现的时候,安平侯府的下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控制住,一道黑影鬼魅一般钻进马车,在贺允笙想出手的时候,一根银针刺入他的脖子上,他瞪大了眼睛,出不了任何声音,眼睁睁的看着那黑衣人,从他怀里摸走那一叠银票。
“呵!”
黑衣人轻笑一声,将银票一收,快速离开了马车。
临走时,还吹了一声口哨。
“……”
贺允笙只能眼睁睁看着,愤怒、绝望充斥在眸中,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世子爷!”小厮掀开帘子,见贺允笙动弹不得,惊呼出声,“世子爷,您怎么了?”
“……”
贺允笙眨了眨眼,发不出一点声,也动弹不得。
小厮慌乱的厉害,赶紧驾驶马车回侯府。
安平侯府。
安平侯眼睛跳的厉害,他正在跟侯夫人说话。
“如今皇上赐婚,咱们也拒绝不得,你也的早些养好身子,把允笙的婚事打理起来!”
侯夫人一愣。
这是不送她去家庙了?
“如今外面都在传,事实真相你知我知,南氏也知,以前你瞧不上她,想着为允笙求娶依琳,如今这圣旨也算是成全你们姑侄两人,我只希望你以后敛了心思,真真正正贤良淑德,而不是做表面功夫!”
“侯爷……”侯夫人轻唤。
眼泪溢满了眼眶。
忍不住顺着脸颊落下。
这些她都知晓,心里也懊悔,悔的肠子都青了。
若是早知道南家一年给侯府三十万两银子,她还废什么心思去算计南氏,任由其苟且偷生在后宅,碍不了她的眼,也用不上她的银子。
如今还失去了丈夫的心。
“这样子的话,我只说一次,若是还有下次,送去家庙都是轻的,我定休你回桂家去!”
安平侯说完,准备起身,管家急急忙忙跑进来,“侯爷,侯爷,世子爷出事了!”
“怎么了?”侯夫人急切问道,吓的脸白如纸。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叫她怎么活?
顾不得自己装病,急急切切下了床,“你倒是说啊,允笙到底怎么了?”
“世子爷在回府的路上,遇到了刺客,身上带去荣府的九十万两银子被抢走,还被下了毒,这会子动弹不得!”
“……”
安平侯惊愕万分,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你说什么?”结结巴巴又问了一句。
“那九十万两银子被抢走了!”管家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已经宛若蚊鸣。
“被抢走了?光天化日之下,被抢走了?”安平侯不可置信问。
整个人气的发抖,怒吼出声,“京兆府是做什么的?报官了吗?”
“还没来得及去报官,侯爷,您快去清竹轩看看世子爷,奴才这便派人去报官!”
安平侯确实急着去看贺允笙。
跨步便朝清竹轩走去。
侯夫人立即让人进来伺候自己穿衣衫,她心里着急,面色也不太好,早前内心刻薄,藏的还比较深,此刻面容有几分狰狞,让人看着害怕。
丫鬟给她梳头的时候也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却还是一不小心就扯住了她的头发。
侯夫人“哎呦”一声,疼的她咬牙切齿。
丫鬟吓的连忙跪在地上,“夫人饶命!”
侯夫人扬手就是一巴掌,“贱婢,让你梳个头都做不好,要你何用?滚下去,以后不用你伺候了!”
丫鬟顿时红了眼眶,还想说点什么,两个丫鬟立即上前,将她给拉了出去。
侯夫人心里气愤,又喊人过来给她梳发。
“随便梳一个就好,快些!”
她心里惦记儿子,哪里还有心思打扮。
等随便梳一下,便带着人前往清竹轩。
而那被打又被骂的丫鬟,在自己屋子里哭的伤心欲绝。
她也算是伺候侯夫人梳头好些年,这般被下脸面还是第一次,以后这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还不得欺负死她。
心里想不开,又被别的丫鬟刺了两句,便朝后院水井走去,想打点水,她本没想着投井,只是踩滑了,一头栽了下去,又没人发现……
贺允笙躺在床上,浑身发冷。
闵兰芝坐在一旁哭成泪人,想要上前去,可几个府医轮番检查,都没看出贺允笙中了什么毒?毫无办法。
安平侯气的眼眸通红,让人赶紧去请御医。
侯夫人过来瞧着贺允笙的样子,几欲晕厥过去,连着喊了好几声我的允笙。
贺允笙脸憋的通红,喉咙痒的难受,想咳咳不出,一口气憋着。
府医赶紧敲开他的嘴巴,拿东西把舌头给压下去,才让他把这口气给缓过来。
自己的儿子舍不得骂,侯夫人就去骂闵兰芝,“都是你这个扫把星,你还杵在这屋子做什么?赶紧给我滚出去!”
“……”
闵兰芝红着眼,瞪大眼眸。
不敢相信,名门清贵出身的侯夫人竟会像泼妇一样破口大骂。
侯夫人还要骂,安平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沉声呵斥,“不会说话就不要开口!”
侯夫人吓的一噎。
安平侯又看向闵兰芝,沉声道,“你还怀着身孕,先下去吧!”
怨怪吗?
自然是怨怪的。
若不是闵兰芝,也就闹不出这么多事情来。
闵兰芝心一紧,起身福了福身,临离开前,还认真的看了一眼贺允笙。
忽然间,她想明白南氏为什么拼尽全力要和离,这侯府表面荣华富贵,内里污浊不堪。
侯夫人恶毒,侯爷伪善,贺允笙无耻,她真真是瞎了眼,才义无反顾的跳到这个火坑里来。
御医过来给贺允笙把脉,依旧检查不出是中了什么毒,也不敢随意开药方,几个人在一旁商议着,也商议不出个结果。
安平侯心里跟着了火一样。
儿子这般,银票被抢,他还得打起精神去凑银子。
如今还得再卖一批古董字画。
离开清竹轩,唤了管家过来,“你立即去请尹公子来侯府,便说我手里有些东西,想托他转手卖一卖!”
如今能一下子拿出几十万两银子,也就尹谨言了。
但尹谨言可不想蹚安平侯府这浑水,再说这么多银子,说拿就拿,也将尹家推到风口浪尖上,以身子不适为由拒绝进安平侯。
安平侯急的嘴里气血泡,把所有人都给怨恨上。
可为了脸面,他还得凑银子。
“你去请惠通钱庄掌柜,就说我这边有些东西要出手!”
惠通钱庄,隶属贞元帝。
最后没得法子,只能走这一步。
镇南王府
凤忠把银票放在凤秉御面前,凤秉御瞧着,拿了几张递给凤忠,“拿去分了,另外的买粮食!”
“是!”凤忠应下。
凤秉御摆手示意他下去,看天色已晚,让人传膳,吃了过后,又去看画作,又想知道南希的决定。
思来想去,凤秉御决定,再次夜探荣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