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杨正觉无从下手时,玄赤终于不紧不慢的从屋内飞了出来。
它与叶青杨心灵相通,自是能够感觉到叶青杨现下的情绪,当下展翅飞了过去,停在叶青杨肩上:“后悔了吧!早知这样,先前随便挑个师父,不就省了这番手脚了!”
斜乜了它一眼,叶青杨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先莫说她原就无意拜师归元宗,便是要拜,她也绝不会拜明一真人等三人为师。她如今修为虽已不在,但从前到底也曾修至金丹,又怎肯折节拜一金丹真人为师。
只是这些话,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了。
此时灵雨已缓缓歇止,叶青杨漫步走到灵田边上,正欲弯腰捏一把灵土看看,腰间的铭牌忽而一亮,耳中同时听得篱笆外头有悠长的钟磬之声响起。玄赤吃了一惊,不由得拍了拍翅膀:“这是怎么了?”
叶青杨淡淡道:“这是有客来访!”一面说着,一面低头看了一眼手中铭牌,铭牌上已赫然多了一行字:畅心居弟子严微尘到访。
玄赤亦看到了这行字,不禁大呼小叫了起来:“归元宗这铭牌可真是有意思!”
叶青杨笑了一声,点头道:“确是有些意思!”言罢举步走到篱笆门口,抬手打出数道灵诀。
篱笆墙外,正立着一名身着浅碧罗衫的少女,见得门开,那少女忙上前一步,笑盈盈道:“可算是遇到一个愿意开门揖客的同门了!”又指了自己笑道,“小妹严微尘,见过师姐!”
叶青杨淡淡一笑:“叶青杨!师妹也是今年新入山门的吗?”既入归元宗,她也没打算就此闭门苦修,该敦亲睦邻时,还是得友爱一下同门的,否则日后孤家寡人,许多事情也并不易行。
严微尘点头,欢喜笑道:“正是,我是三天前入门的,师姐你呢?”
叶青杨简单地扫了一眼严微尘,见她容貌娇憨、身量未足,看着不过十二三岁模样,看着很是招人喜欢。身上所着的浅碧罗衫虽式样平常,并不招眼,但其内灵光隐隐,显然非是凡品。乌发上所束的赤金发环,亦是一件灵器,腰间所悬亦非是归元宗的制式储物袋,而是一只小巧可爱、色呈淡紫的锦囊式乾坤袋。叶青杨何等眼力,只是一眼,便知这少女必是出身世家,只是不知怎么,竟会来了这归元宗做外门弟子。
她心念电转,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我是今日刚刚入门的!师妹刚才说,这处谷内无人愿意开门?”
颇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严微尘道:“可不是呢!头天我来时,见这谷里死气沉沉的,心中便不大自在。我又想着,我既是初来,自该主动拜访一下各位师兄师姐,可谁料到,他们竟连门也不让我进!”
沉吟地看了严微尘一眼,叶青杨忽然问道:“难不成这澄心谷里住的都是老弟子?”若是新弟子,便是再怎么不喜交际,念在初入山门,至少也该敷衍一二,断不至于闭门不纳。
严微尘道:“我昨晚回家问了,我爷爷说这处住的多是辅修丹术的丹师,且都是积年的老弟子,命我不许胡乱打扰!”说话时,却又想起什么一般地看向叶青杨,“师姐也是炼丹师吗?”
叶青杨点头反问道:“是啊,你不是吗?”眼前少女虽是话多,却意外的并不惹人嫌恶。
严微尘摇头道:“我不是啊!我辅修符箓之术!”说话时,二人已走进了院子,一眼瞧见院内灵田,严微尘便苦了脸道,“我那院里也有一块灵田,我正不知该怎么收拾它呢!”
叶青杨听得哑然失笑,正要说话时,严微尘却已瞧见了玄赤:“呀!师姐你这院子里怎么有只麻雀?”说话时,已是一捻灵诀,放出一只碗状灵罩,往玄赤罩去,同时欢喜问道,“师姐你吃过生炙麻雀吗?”
叶青杨听得险些没笑出来,那边玄赤却已大怒,拍打着翅膀直扑过来,同时一喙啄向那只灵罩。它本是火灵化形,这一口啄下,那只灵罩顿时被它啄得灵光黯淡,直直往下坠去。
严微尘哎呀一声,一面手忙脚乱地收回灵罩,一面转头看向叶青杨:“这不是麻雀吗?”
轻咳了一声,叶青杨尴尬解释道:“这是我的灵宠,只是看着像麻雀而已!”
识海内,同时传来玄赤愤怒的叫声:“麻雀,她居然叫我麻雀?我哪点像麻雀了?”
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瞪视着手中只差一分便要被灼出一个通透大洞的灵罩,严微尘喃喃道:“我……我这个……我这个可是高阶灵器……”居然被那只麻雀啄了一口就成这样了。
叶青杨一面出言在识海内安抚正暴跳如雷的玄赤,一面走到严微尘身边,看了一眼那只金色碗状灵器,及至见到那个洞,也只得苦笑连连:“严师妹只管拿去寻人修补,一应费用皆由我来承担便是!”
说话间,玄赤却已大摇大摆地飞了过来,停在叶青杨肩上,睥睨傲视严微尘。
严微尘摇头收起那只破损灵器:“不碍事的,回去让我爷爷看看便是了!”说着,却又忍不住看向玄赤,“这是个什么灵兽啊?我从前可从没见过这样的灵兽!”
叶青杨自是不好同她说起玄赤的来历,只得含糊道:“它叫玄赤,乃长辈所赐,来历如何,长辈亦不知情!”这话倒也非是假话,玄赤是火灵这一点无可置疑,但其来历,却是连玄赤自己都说不清楚。
眼见玄赤满眼不屑地冷睇自己,严微尘反觉有趣,伸了手想去摸它,然念及这种麻雀似的小鸟一啄之下,连自己的护身灵器也几乎被啄了个洞,手若摸上去还得了,少不得缩回了手:“不知它喜欢吃什么?”
叶青杨一笑:“它平日不甚挑食,什么都吃,尤爱肉食!”这些事情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严微尘展颜笑道:“既如此,改日我带些好吃的给它,算是赔罪!”
颇是不屑地啾啾叫了两声,玄赤高傲地拍打着翅膀,飞离了叶青杨肩头,往屋内去了。
严微尘忙好奇问道:“它在说什么?”
颇有几分无奈的看了自来熟的严微尘一眼,叶青杨坦然道:“它说,它不缺你这一口吃的!”
严微尘闻言,非但不怒,反格格笑了起来:“师姐,你这的灵兽真是很有趣呢!”
“哪里哪里!”叶青杨神色自如地谦了一句,却又问道,“师妹不回去修炼吗?”眼前少女虽有些天真莽撞,幸而并不惹嫌,但叶青杨这会儿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却是没有留客之意。
严微尘显是没有听出叶青杨话里的送客之意,想也不想地摇头道:“我一贯不爱修炼,太闷了!”
叶青杨被这句话一噎,一时竟有些无以为继之感,不由地又仔细看了对方一眼。但见眼前少女修为与自己相当,乃灵虚四层,双目莹莹,神完气足,浑身上下透出一股清灵之气,显然是家学渊源,根基稳固。
加以对方刚才连着提了几次爷爷,语气亲昵、娇憨,在家中应当也是深受宠爱。
“师妹可曾种过灵田?”叶青杨索性换了一种逐客的方式。
严微尘眨了眨眼,大为诧异地看向叶青杨:“师姐打算自己种这块灵田吗?”
“不然呢?空着它长草吗?”叶青杨反问了一句。
严微尘想了一想,似是觉得也有道理:“也是呢!那师姐,我送你点东西吧!”她口中说着,也不待叶青杨说话,便自腰间的乾坤袋内掏出了无数物事,直看得叶青杨心下好生无奈。
不片刻间,叶青杨的脚下已放了一把灵光闪烁的低阶灵器锄头、一把金光闪闪的花剪,一包灵肥并一应乱七八糟的灵种、灵苗。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叶青杨道:“严师妹家中倒是为你想得妥当!”
严微尘蹙了眉头,神情甚是无辜:“是啊,可东西准备得再多,我也还是不会种地啊!”
叶青杨听得失声大笑起来,弯腰捡起那把灵器锄头道:“其实我也不太会种地!”严微尘呆呆的“啊”了一声,有些茫然地看着叶青杨,却听她又道,“不会,也可以学啊!”
叶青杨提起锄头,仔细想了一想从前师母翻地锄地的模样,自己稍作调整,不片刻,竟也似模似样的拿起了锄头,锄了几下田土。这把锄头乃是低阶灵器,锄起地来不轻不重恰恰合手,叶青杨锄了几下后,动作便愈发流畅自如。院内的这块灵田本就不大,她没花多少时间,已将这块地锄了有一小半。
严微尘在旁看着,莫名其妙的便觉有些手痒,忍不住又从乾坤袋内掏出一把锄头,叫道:“叶师姐,我来帮你!”一面说着,一面兴致勃勃的举起锄头,对着那块灵田便是一下。
这一锄头下去,那灵田应声被刨出了一个大坑,飞出足有半人大小的一块灵土,直看得叶青杨目瞪口呆。识海内,玄赤的狂笑之声陡然响起,叶青杨几乎可以想见玄赤此刻必定在丹炉内笑到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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