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围观的公子小姐们看向杜渐微的目光顿时就有些古怪了。
本来么,容貌特别突出的姑娘本就容易成为众矢之的,现在听杜舜英这么一说,她不过是一个庶出的小姐,身边的丫鬟还如此伶牙俐齿不懂规矩,旁人对她本就不高的好感一下子变得所剩无几,看她的目光皆是有些诡异。
杜若兰性子与杜舜英有些相似,都是被捧在手心里养出的娇纵性子,最喜闹事。她不由惊讶道:“原来你这妹妹的丫鬟在府中就是这般爱与你顶嘴的么?英妹妹可是嫡小姐,怎么能容得一个丫鬟放肆?若是我的丫鬟敢这样,我早就教训了。”
她虽是对着杜舜英说的这话,但是言语间矛头处处指向杜渐微。指责杜渐微不过是一个庶出小姐,不好好教养丫鬟也就罢了,竟然还容许丫鬟对着嫡姐大呼小叫,实在是没有规矩。
“英妹妹也就是人美心善,才会容许一个丫鬟骑到自己头上来。”杜若兰继续面不改色地挑拨离间,也不管现在是不是有诸多人看着,旁边还站着一位代任夫子的皇子。
楚琰皱了皱眉,他最不喜这些小姐们阴阳怪气地说话,就好像别人的脑袋长在脖子上都是为了看起来高一点一样。他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杜渐微,不掩其中担心之色。
早在衡阳的时候他便一直跟在杜渐微身边,自然知道她在杜府的处境。杜舜英虽口口声声说自己对妹妹纵容,对丫鬟纵容,但她的真面目楚琰早就知道,也知道杜渐微并不是像表面上这般柔弱无依,是个任人宰割的人。
杜若莲是长房的小女儿,比起杜若兰和杜舜英两人要文静的多。她看了楚琰一眼,慢吞吞地劝杜若兰和杜舜英道:“渐微妹妹第一次来国学,找不到路也是正常的,我们还是赶紧继续上课吧。”她们的马术课尚且只上到一半,眼看着就快中午了,若是下课的时间到了……楚琰也就该回去了。
她温吞又安静,一副息事宁人之态。
杜渐微看了她一眼,对杜舜英淡道:“二姐话说的奇怪,我的丫鬟不过是在解释我们为何会晚到,为何二姐和若兰姐姐就说我的丫鬟不懂规矩与你顶嘴?难不成我问二姐的丫鬟二姐昨晚做了什么,她说二姐昨晚在床上睡觉,也是顶撞我不成?”
“你……!”杜舜英眼睛一瞪,“你这是强词夺理!”
“二姐非要说我的丫鬟与你顶嘴,难道就不是强词夺理?”杜渐微挑眉,一副杜舜英只许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模样。
杜若兰暗暗摇了摇头,原本当杜舜英是个中用的,上蹿下跳的像个泼猴,能够成为自己利用的好东西。但现在看来她也不过是只会蛮横撒泼罢了,被杜渐微简单的三言两语就憋的说不出话来,实在不难想象当初在衡阳的时候杜舜英是怎么被杜渐微欺负的。
她刚要说话,却被人打断了。
“行了,都不要说了。”楚琰皱眉道,“现在是在上马术课,若是你们不想上课,直接离开就是。这里是国子监,不是你们家的后院。”他抿了抿唇,小心翼翼不动声色地瞥了杜渐微一眼。
他不能直言帮杜渐微说话,那只会给她带来更大的麻烦。可他实在是……见不得杜渐微被人欺负,难不成是那时候做她的跟班养出来的后遗症么?难不成他把杜渐微当成了主子?嗬!楚琰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那张英俊的脸上挂着的表情更加的古怪了。
“三殿下说的是,怎么说咱们现在也是在上课,还是不要吵了,以免影响到其他的学子。”杜若莲仍是那副温吞的模样,顺着楚琰的话对两个妹妹说道。她比杜若兰和杜舜英都要年长一岁,在这儿算是大姐了,说的话具有一定的威赫能力。
杜渐微看向杜若莲那微红的耳根,再看看一本正经地挪开了目光不再看她的楚琰,心中不由觉得有些惊奇。
原来竟是这样么?她微微勾起嘴角。
有杜若莲发话,杜若兰和杜舜英两人即便心中再有不甘也只能偃旗息鼓,只是她们仍时不时地斜眼看看杜渐微,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马上就要五月的天气带着一些燥人的暖意,那暖意被偶尔吹拂过面的春风给吹散,带来令人警醒的激灵。
楚琰从小从军,无论是身形还是姿态都带着大将之风,他长腿跨在马上,与第一次来上马术课的学子们讲述着如何与马儿搞好关系的小技巧,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摸了摸马儿的头顶,俊逸面上的温柔笑容像是泛起一阵细腻的涟漪一般,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臣服。
他在战场上杀伐果断,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斩下敌人的头颅,但面对自己的战友,面对战马时仍是温柔不改。他讲课时喜欢注视着别人的眼睛……应该说,他与所有人说话时都喜欢注视着别人的眼睛,不仅是礼貌,还是习惯,如此这般却又引起不小的骚动来。
偶尔回头不小心与杜渐微对视,他却又会犹豫一下将目光挪开,带着一些羞赫,有些单纯。
杜渐微听他这么说着课,旁边还有几个专心致志眼泛春光的姑娘们,不由摇头感叹。
楚琰好像也二十有三了,十分得靖康帝的宠爱,是大楚上下唯一一个拥有兵权的皇子。可他却到现在都还没有娶妻,一定是全楚京权贵夫人小姐们争相想要与之交好的对象吧。他先前还有借口是在边疆守卫,在军中述职,也不知道近年靖康帝是不是会想方设法地给他讨一房媳妇了。
毕竟……这么正气凌然,英俊潇洒,又根正苗红的对象,实在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吧。
“是杜四小姐吗?”杜渐微站在马场的最边围,离楚琰和其他学子们较远,仅保持着一个能够听到楚琰讲课的距离,冷不丁被旁边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男声打扰。
杜渐微回过头去,见一个下人打扮但是衣着不俗的男人恭敬地看着自己,不由问道:“你是?”
“杜四小姐,我家主子有请。”那人举手作揖,态度十分端正。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希望杜渐微能够跟着他离开。
雁榆警惕地站在杜渐微身前,将杜渐微护在自己身后道:“你家主子是谁?为什么要请我们家小姐过去?”雁榆的语气有些尖锐,显然是担心对方是什么坏人。
“杜小姐过去了就知道了。”他目不斜视地低着头,并没有因为雁榆的语气就生气,仍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能够在国子监里自由行走,显然对方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杜渐微莞尔道:“我与你家主子素不相识,你家主子却要请我过去,这难道不奇怪吗?”
那人绷着脸低着头,脚尖定定地立在原地,显然一定要杜渐微跟他过去,不然他就不会离开。
旁边的学子们仍在专心致志地上着课,杜渐微挑眉看了一眼楚琰,见他虽在一本正经地讲着课,但一双星目却是时不时地朝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目光带着略微的审视和怀疑,不由转头笑道:“你主子难道没有旁的话带给我,让我好相信他不是坏人么?”
“……主子说,四小姐一定会十分有兴趣与他认识的。毕竟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那人面色一变,不由正眼看了杜渐微一眼。他方才语气虽是恭敬,但低着头并不想看杜渐微,显然是受了吩咐将杜渐微寻过去,他自己本身对杜渐微这区区女子是十分不屑的。
现在见杜渐微半点没有慌张,而是笑眼盈盈地问你主子难道没有什么话要带给我,终于发现了杜渐微的不同来,面上的表情也显得尊重了一些。
“是么。”杜渐微勾唇笑了笑,“那你在前方带路吧。”
“小姐?!”雁榆听杜渐微答应前去,不由一阵紧张。“还不知道对方是谁呢……就这么去,会不会有危险呀?”
杜渐微道:“毕竟是在国子监里,对方只要不是当今圣上,我想还没有人敢在国子监里行凶杀人吧?”
“……杜小姐多虑了。”那人汗颜地抬起头,“我家主子是真心实意相邀,不会伤害杜小姐的。”
这杜四小姐果真有些不一般,也就她敢这么说不是当今圣上就没有人敢在国子监里行凶杀人了。难道当今圣上会行凶不成?那当然不是!因为国子监就是他的,他想要杀人甚至都用不着动一根小手指头!
杜渐微转身跟着那人离开,雁榆紧跟其后,那边正在讲课的楚琰却是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他单手执缰,口中虽是仍在讲课,准备示范给那些小姐看如何御马,一双漂亮的眼睛却是跟着那转身离开的窈窕背影飘去老远。
那个接近杜渐微的人……怎么看都觉得有些眼熟,她是跟谁离开了?
楚琰抿着唇,将本就套好在马脖子上的缰绳又套了一遍……
那马儿感觉到脖子上有点不对劲,微微挣扎了起来。
“三殿下?!”众人惊呼。
他套一圈是能够卡在马鞍和嘴套上的,现在又套了一圈,套在马脖子上,若是一勒肯定会让马儿觉得不舒服,会勒到他。
楚琰一惊,在马儿躁动之前连忙将缰绳松开,随即皱着眉道:“今日的课就先到这里吧,我还有点事,要先离开了。”说着不等旁人反应,他便纵身一跃下马,朝着方才杜渐微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原地众学子们面面相觑,杜若莲掩饰住心中的失望,对杜若兰和杜舜英强笑道:“既然今日的课结束了,那我们也回去吧。”
杜若兰了然地拍了拍杜若莲的肩膀与她依偎在一处,安抚道:“反正还早,不如妹妹请姐姐去外城吃点心?唔,舜英妹妹也一起吧!”
“好呀。”杜舜英欢喜地点了点头,心中思索着还是不要去喊杜舜华了。她藏在袖中的手指抠了抠自己的手,心道:她若是能够比杜舜华先与杜府的几个姐妹打好交道,那日后她在杜府定会比杜舜华好过不少。杜家几个姐妹毕竟是从小生活在楚京的人,无论是人脉还是能力都比她和杜舜华好的多,她一定要好好巴着才行……谁让她们是三房呢!
杜若兰漫不经心地瞥了杜舜英一眼,心中有些得意。不过是约着一起去吃个点心就能让她乐成这样,这个杜舜英,绝对比杜舜华要好拿捏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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