赈灾事宜没有几日便在杜长融这条地头蛇的安排下步入了正轨。
就如杜渐微当初对众人所设想的那般,杜长融分别让邻镇的两名官员互相负责对方的区域赈灾,再行将款项拨置下去,由其互相督促整改,达到一个有人掣肘的目的。
杜长融甚至都没有将杜渐微所提的设想改一改,完完全全的照搬下去。作为衡阳郡守,他只需时不时的下场监视一二,便能看着赈灾有条不紊地进行当中。
同样将此事挂在心上惦记万分的还有楚彧与谢明二人,受圣上亲命到此,须得时时刻刻将此事记挂在心,几乎每日都要出门去在周边城镇督看。
杜渐微虽是提出督办此法之人,却并不需要如他们亲自查看,成了整个杜府最闲的人之一。
朗园的景致宜人,看得出杜管事是精心将朗园重新修整的。园中栽种的梅树丝毫不比天心院的敷衍,一丛丛一簇簇相拥互抱。近日没有大雪,在微暖的阳光下积雪初融,在梅树花瓣上结成了一粒一粒的冰碴子,反射阳光,煞是好看。
雁榆采集了清晨的雪珠,以雪烹茶,慢慢煮出了四溢的茶香。
她略委屈地看了一眼杜渐微手中捧着的舍不得放下的书册,嘟嘴道:“书难道比雁榆还好看吗?”
“……”杜渐微抬眼瞥了瞥她,好笑道:“雁榆脸上难道也写着字儿吗?”
雁榆将一只小巧精致的茶杯放在杜渐微的面前,犹豫了一下仍道:“皇长子近日总是给小姐送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呢?”就比如杜渐微正在看的书,即是皇长子昨日刚刚弄来的《大楚野史》,记载有关《楚史》正文上所没有的稀罕事儿,就比如当初大楚开国孝凉帝与叶后的故事,还有诸如孝感帝与明未长公主的趣事云云。
原本也就是个闲暇时当做趣味读物来看的书,偏偏小姐喜欢的很,看的认真。
还有雁榆此时烹茶用的小杯小壶,非玉非瓷,而是一种叫紫砂的陶土,说是只有东南那边的吴州才有,是前些日子进贡的,特地带来送给小姐的。
皇长子送的都不是什么珍贵玩意,比起谢世子前几日送的那架古琴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即便小姐收下了也无伤大雅。且皇长子细心,不光送了小姐这边,连杜老夫人和夫人周氏、还有杜舜英杜舜华那边也送了小礼,不会落人口实。
不过雁榆直觉性的觉得,皇长子给杜府其他人带礼物和给小姐送礼物的目的是不一样的。
杜渐微睨了她一眼,睫羽轻颤着将书翻了一页,淡笑道:“雁榆觉得他安的是什么心呢?”
“……”雁榆认真地想了想,严肃说道:“小姐貌比天仙,雁榆寻思着,皇长子莫不是想要把美人娶回家藏起来吧?”她虽只有十岁年纪,不过早熟的很。况且自从进了杜府接触了不少以前从未接触过的事情,让她觉得这个人间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善良。
见杜渐微不语,雁榆又道:“不过皇长子的年纪大了点,比老爷也年轻不了几岁。听说也有皇子妃和侧妃了,那他到底为什么要接近小姐嘛?”雁榆有些苦恼。
杜渐微将目光从书上移开,故意想逗逗雁榆,便道:“许是想把你家小姐纳进府里做个妾室?”
“那怎么行!”雁榆惊呼,“妾室,那不就跟……马姨娘那种一样了嘛!”马姨娘在杜府过的是什么日子大家都看在眼里,可以说与周氏养的狗也没有什么分别了。看在马姨娘听话的份上,周氏也懒得跟杜菁菁那个不起眼的庶女啰嗦什么,不过等杜菁菁到了适婚之龄,终身大事还是掌握在周氏的手里,想想就有够恶心的了。
小姐如此天人一般出众,怎么可以做个这样碌碌无为又唯唯诺诺的妾室呢?
杜渐微轻笑道:“也不一定,若是有手段,妾室扶正也没什么不可以。”
“……”雁榆扁着嘴抬起头看了看自家小姐,见她面色平静,好像真的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眼里一般,不由觉得有些气馁。
在雁榆的眼里,小姐就是天上地下无所不能的神仙呀。小姐拥有大智慧,能卜算能推演,她还从未见过小姐有吃瘪的时候。可雁榆一直知道,小姐的心情一直不好,眼里总是有化不开的雾,就好像记挂着什么重重心事一般。即便她也会笑,也会打趣自己,可没有任何人知道小姐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如果真的不在意自己的终身大事,雁榆一定要帮小姐好好把关的!
见雁榆神色飘飞的不知在想些什么,杜渐微摇了摇头,好笑地用葱葱玉指贴上那只小巧的紫砂茶杯,看着已经微凉的茶叶飘在茶水中起起伏伏,打着旋儿往下沉去。
屋内就她与雁榆二人,气氛温馨又融洽。
房门突被轻扣了两声,雁榆奇怪道:“是谁?”
“雁榆妹妹,是、是我们。”门外传来霜降结结巴巴的声响。
在杜渐微默认之下,雁榆走上前打开门,屋内炭火的温热顿时被呼啸的北风给吹散了。门房荚裹着如刀割面的风,不断地往屋里吹着。
杜渐微轻咳了两声,雁榆暗骂三人一声,将她们拉了进来,迅速将门给关好。
“何事?”杜渐微抬眸。
即便做了杜渐微的贴身丫鬟,霜降每每见到杜渐微还是忍不住觉得呼吸一滞。不说那人神共羡的外貌,即便是她这般披着外套坐在软椅边上沉静地看着书的模样,都让人觉得有一种扑面而来的威严。并不是靠着严肃撑起来的气质,而是那种令人忍不住就想要臣服的沉稳和淡然。
霜降低头道:“对不起小姐,只是、只是追星刚从大厨房那边过来,听说了点事,想要快点告诉小姐。所以才在这时候进来打扰。”
追星一脸得意地站在后头,闻言立刻上前一步,配合地夸张道:“小姐,大事不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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