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天苏自是嗤笑:“赵家要下毒,方式又千百万种,若他直接在活河支流中投毒,你以为你还能逃得掉?”
那人顿时哑口无言。
冥负目光幽幽的看着陵天苏,叹了一口气道:
“世子,拖延时间是没有意义的,你以为以本座的修为看不出来不论是瘟毒还是尸毒,都无法要你这具百毒不侵身体的性命吗?”
许睿封满目阴沉的撸开袖子,果见自己手臂已染瘟毒,顿时面色变得无比难看。
他下意识的转目看着星父王渊,王渊以体修著称成名,生生以一个强迫的肉身打出一道非同寻常的修行体系出来,体魄自然非同寻常。
这一眼看去,果见星父王渊肌肤正常,并未感染。
但此刻他目光沉幽肃穆,看向冥负的目光深不可测,不知在作何思量。
看到这模样,许睿封突然觉得,瘟毒比起那冥负而言,不过是个不值得一提的小问题罢了。
他虽强自镇定了下来,但目光在席面之中一阵扫视。
已然有着不少朝中官员以及家眷惶恐不安的拔腿离去,显然不愿再在这里多待一分,多加感染那该死的瘟毒。
可在他们刚有去意时刻,几名亦是感染的黑甲军以风多年为首,腰间军刀纷纷出鞘,将之无情斩杀!
手段虽然残忍,但此命令却是在天子的眼神示意下进行的。
纵然此刻听雨轩中,在场的每一个人无不是达官显赫的贵人,身份尊贵。
可在听雨轩以外,出了这条东雀街,便是大晋子民。
他们身染瘟毒,若是就此离去,怕是会有更多的牺牲。
作为一名合格的天子帝王,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哪怕是对自己的臣子无情,甚至是自己以及儿女们无情!
骆轻衣正平静注目陵天苏与冥主冥负之间的危机较量与周旋,心思紊乱间,忽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十分慌乱的咚咚咚朝她靠近而来。
目光当即冷了下来。
承影悍然出鞘,横于她与来者之间。
剑锋那端,是名年轻学子惊乱的目光,身穿潇竹学院儒服,头戴纶巾。
来者靠近的姿态十分仓促且无礼。
骆轻衣之所以没有一剑划破此人咽喉,一是她并非弑杀之人,二是此人眉眼有着熟悉却想不起来是何人,自然不会滥杀无辜。
冰冷陌生的目光似是将那人的眼睛刺痛。
他往后惊退一步,面色苍白难看的看着她,喃喃道:“骆姑娘,是我啊,我是天罡……”
骆轻衣微微蹙眉,对于天罡这个名字并无多大印象,故而眉眼中的疏离与冷意并未淡去一分,就连承影剑的剑锋都不曾偏转而犹豫。
年轻学子脸色既是挫败又是慌急,他想要靠近骆轻衣说几句话。
可那冷冽的剑锋横在二人之间,让他心中想要说的话尽数卡在嗓子眼儿里,不知如何开口。
还是叶沉浮身后的天侍首领伍远皇皱了皱眉,当即呵斥道:“你干什么燕天罡!如此无礼莽莽撞撞成何体统!”
骆轻衣视线微斜,淡淡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同僚,开口说道:“伍军侍认识此人?”
纵然在这危机紧张时分,伍远皇也不禁为自己的侄儿感到一丝悲哀。
感情你心中心心念念,势必要得到的姑娘其实压根就不记得你了。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他叫燕天罡,是我的子侄,年纪与骆姑娘你相仿,你们幼年时经常在王府之中见面的,只是后来我这侄儿考上了潇竹学院,便再与骆姑娘相见机会甚少,姑娘没有印象也情有可原。”
听到他这么说,骆轻衣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剑,目光重新投放至陵天苏身上,没有再去多看燕天罡一眼。
但总算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对待伍远皇的子侄,她仍是淡淡的回应了一句:“何事?”
疏离的态度好似对待陌生人一般,其实燕天罡很想在她口中听到一句:啊,原来是你啊。
可是没有……
他眼底划过一丝淡淡的阴霾,但很快又被他完美遮掩。
他朝着骆轻衣行了一个书生礼,柔声道:“我只是记得当年在江南,爆发瘟毒皆是骆姑娘一手掌控全局,解救江南百姓与危难之中,今日……”
他目光带着一丝试探性的问道:“今日如此危机,姑娘也能解下的对吗?而且……骆姑娘是个心思缜密的性子,身上定要克制瘟毒的药物对吗?若是有的话,能否……能否……”
“混账!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骆轻衣尚未回话,伍远皇却先震怒了,他简直想将这小子掀飞出去。
如今叶家世子面临大敌,他虽说不是叶家中人,但也在幼年无人收留之际,受了叶家饭食授业之恩。
如今出了事却自顾自己,更是无耻上门求药。
且不说骆轻衣是否真的身怀解毒药物,即便她真的有。
可在这听雨轩中,人数众多,定是供不应求,到时候单独只给一人,这些生命悬在钢刀上的人不还疯狂的针对她一人。
这小子口口声声说喜欢骆轻衣,可到了真正的生死之刻,最优先念及的,还是自己的生命!
伍远皇失望至极!
忽然觉得还是叶公的绝对是无比正确的。
伍远皇看着那方迎面直对冥负而未丝毫胆怯的世子殿下,在成为众矢之的的前夕,他仍是细心不忘将骆轻衣安排在最安全的叶沉浮身后。
如今这么一看,两者之间相形见绌,当真是分明得很啊。
在伍远皇这么一看之下,那冥负已然发动了攻击。
金属剧烈擦过空气的声音响起,锁链犹如一条出海的黑色蛟龙一般,狰狞辗转而去。
骆轻衣神情目光皆平静,但无人知晓,她那身宽大的黄侍衣袍之下,瘦弱的身躯早已绷紧。
陵天苏漆黑的眼瞳之中倒映出漆黑锁链的尖端,冰冷锋利的链端似是倒映出一座森然古城的一角风景,一丝暴戾的气息将空间撕裂开来。
锁链并未折射出任何尽数寒芒与光亮,只是弥散这无尽的漆黑,黑到极致的颜色似是将整个听雨轩的锦灯色彩吞噬。
席面众人,无一人能够在锁链散发出来的黑暗冥意睁眼视物。
包括陵天苏自己。
他被漆黑的锁链短暂夺去了双目的光明,纵然睁着眼睛,却无法倒映出来任何景物。
但这并不代表陵天苏看不见。
金色竖痕裂开丝丝痕迹,一抹极致凛寒,足以冻结九州的寒目睁开了……
锁链运行的速度轨迹被冻结得迟缓下来,而陵天苏并未借着这一瞬的迟缓而后撤逃离,而是主动出击。
他全身元力都在对方强大的气机锁定下尽数冻结锁死,正如剑侍与杀侍一般。
此刻的陵天苏一身修为滞碍与普通人别无差距,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这是境界的绝大压制。
冥负虽然从四十万年的消耗本源中苏醒过来,但是他此时此刻的修为绝对有着长幽境那般可怕。
但这并不意味着陵天苏无法动弹,冥负纵然能够压制住他的一身修为元力,但天地万物,相生相克。
不论是何种强大的存在都会有着天敌相克。
而陵天苏体内,正好有着克制冥族的一剑。
虽然这存活四十万年余载的冥主比起帝子无祁邪是为更久远古老的存在。
虽然他也不知晓心口中那存留的一道剑意能将他伤到何种地步。
但……如今他没得选择,只有一试。
心随意动,听着锁链咔咔碎冰而来的声音,陵天苏不急不缓,御着犹如一道细线的剑气凝聚至握剑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