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笙和宋扬约了第二天下午在咖啡厅碰面,等到第二天南笙准时赴约,宋扬已经等在那里了。
阳光透过玻璃照射在桌面上,对面的人始终沉默着不发一言,咖啡厅里琴师弹奏着优美的曲调,南笙视线转了转,盯着他在琴键上飞舞的手指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跟着动了起来。
“为什么回国?”
突然的问话拉回她的视线,宋扬直视着她,脸上的神情一如在医院时疏离冷淡。
在美国时崔羡也曾问她跟不跟他一起回去,她当时想了好久也没想到回来了该去哪儿,在G市她没有家没有亲人,就连那个想要见的人也没有见面的理由,最后她摇了摇头留在了美国。
崔羡走了以后她的日子也没什么变化,只不过又变回了一个人生活。
直到那次她在学校遇到一对中国留学生,两人在学校林荫道上追逐打闹,男孩高大帅气,女孩娇美可人,青春洋溢的脸上满是朝气。
那一刻,她好像看到多年前G市的人行道上,少年笑的张扬偷偷扯着女孩子的头发就跑,女孩子漂亮的眉目皱起,抿着唇有些气急败坏地就要追上去,嘴里大喊着“陆淮。”
记忆中的脸庞在脑海里越发清晰,那两张脸渐渐重合,少年俊朗的眉眼近在眼前。
“……”
服务员端来两杯卡布奇诺,她打开桌上放着的方糖,丢进去两颗轻声开口“想回来看看就回来了,G市毕竟是我的家。”
“是啊,你想走就走,想回就回,那些不重要的人和事对你来说就是过眼云烟罢了。”
南笙搅拌咖啡的手一顿,随即慢悠悠转着圈,香气充斥在鼻尖,她低眸看着咖啡杯内晃动成的一个小漩涡问道“什么意思?”
靠着椅背的宋扬闻言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南笙道“什么意思,你不明白我什么意思吗?当年你说走就走,一句话也没留,你知道陆淮是怎么过来的吗?”
气氛一时凝滞,南笙低着头沉默良久终是抬头看着宋扬淡淡道“你觉得是我抛弃了他。”
“难道不是吗?”
“……”
宋扬和陆淮可以说是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情份,当年他比谁都清楚陆淮有多喜欢南笙。
没遇到南笙之前陆淮也是个会抽烟会喝酒偶尔在网吧打游戏通宵带点痞气的少年。
直到南笙转来学校以后,有人递烟给陆淮他不抽了,请他喝酒也不去了,人家问一句转性了,他说是啊,抽烟喝酒身上有味,小姑娘不喜欢。
既然不抽烟也不喝酒那就去网吧消遣消遣吧,陆淮推辞着笑道“不行,要送小姑娘回家,太黑太晚了,她会害怕。”
众人看他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纷纷打趣他妻管严,被一个小丫头吃的死死的,谁知陆淮笑呵呵的与有荣焉道“那是,小爷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小丫头片子。”
收获一众鄙视羡慕的眼神,陆淮骑着那辆二八式自行车乐呵呵的接他的小姑娘去了。
陆淮第一次翻墙逃课也是因为南笙,那天他送了南笙去医务室以后,就不见人影。宋扬收到他的短信跑到学校外墙边就看见少年垂着一条腿坐在墙头上,他掂了掂手里的石头问宋扬借钱。
在宋扬眼里陆淮一直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平时在外面吃喝他不会占宋扬一分便宜,如果没钱他宁愿渴着饿着也不找宋扬接济,如今突然来找他借钱让宋扬很是诧异,他昂着头眯眼看向逆着光的少年问道“你借钱干嘛?”
“废话,借钱当然有用了。我今天没带,明天就还给你。”
宋扬以为他出了什么事迟疑着开口“你是不是遇到困难了,有什么事可千万别一个人扛着,还有我们呢。”
陆淮一挑眉颇为不耐烦“瞎扯什么呢,你小爷我好着呢。是南笙,她肚子疼,我去给她买点红糖还有姜。”
“你疯了吧,逃课出去给她买这玩意,你知道你逃的是谁的课吗?”
“陆淮,你这是掉进水里懵了脑子吧。”
宋扬不可置信的指着陆淮破口大骂,他没想到为了南笙他什么都可以妥协。
那天陆淮逃课了,回来以后李老头把他叫去办公室狠狠训了一顿,念在他是他最喜欢的学生的份上给了写五千字检讨的处罚。
从办公室出来,陆淮从宋扬手里接过保温杯转身往教室走,他看着陆淮笑意盈盈心情不错的样子不由扶额“这是千年铁树开了花,百年难得一见被骂了挨罚挨得还兴高采烈的。”
陆淮闻言回头冲宋扬微微一笑道“你不懂。”
陆淮千叮咛万嘱咐这件事不能告诉南笙,所以他就在旁边看着陆淮为了南笙做这做那,围着她团团转,而那个毫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不过是顺手而为。
后来,南笙毫无征兆的出了国,宋扬记得那天陆淮在教室得知这个消息时,半晌坐在那里没动静,只怔怔地看着南笙的座位出神。
那天晚上,宋扬被他拉着喝了个酩酊大醉,趴在桌上醉醺醺地陆淮一言不发,宋扬拍拍他的肩膀无声的安慰。
醉着的人突然坐起来摇摇晃晃的往厕所去,进去好久没声也没应答,宋扬怕他做傻事猛的一踹,门应声而开。
深夜凌晨寂静的卫生间里,不足三个平方的空间内,平时神采飞扬的少年哽咽着一遍又一遍呢喃着“我把她弄丢了。”
“……
第二天,陆淮又和平常一样跟宋扬扯皮拉筋,他开始抽烟喝酒泡吧,好像从来没有过南笙这个人。
只有宋扬知道,他有时总会一个人怔怔出神,或许是听见熟悉的名字,在路上看到她爱吃的水果蛋挞,又或者是她曾经在书上画上的一个猪头。
高中毕业那年,陆淮妈妈去世,那间馄饨店也被转让给其他租户,宋扬帮着陆淮收拾房间时在他那小房间里发现里面放着她用过的围裙,书本,还有那辆二八式自行车。
宋扬一直以为他放下了,可是他在用另一种方式回忆。
“……”
散发着香气的卡布奇诺已经冷掉,对面的座位空无一人,南笙耳边一遍遍回荡着宋扬的话。
“你走了没多久,陆淮妈妈就被检查出胃癌,晚期。”
“陆淮直接休学一边照顾阿姨一边自学,最后阿姨在高考前夕没撑住去世了。”
“他没去高考,办完了阿姨的葬礼直接进了部队去当兵。”
“这些年,他都是一个人。”
一句叹息自宋扬的嘴里吐出,南笙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压的她透不过气来。
钢琴师的手在琴键上飞舞,南笙听出那是帕赫贝尔的《D大调卡农》。
一束灯光打在钢琴前的女孩身上,乌黑的马尾披散下来,她穿着纯白连衣裙,侧脸姣好柔美,白皙柔软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
靠在钢琴旁的少年食指随着琴音在大腿外侧有节奏的点着,他垂着头看着女孩柔软的发顶眼神温柔面带笑意。
女孩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她抬眸两人相视一笑,在这一刻忧伤,黯然的曲调似乎也变得温暖,明亮。
“虽然不知道你弹得什么,不过挺好听的。”
“是《卡农》,我很喜欢这首曲子。”
“为什么。”
“因为它背后有一个很美的爱情故事。”
少年挑眉往外走着问道“什么故事。”
“女主人公因为喜欢男主人公而去学钢琴,她想让男主听她弹钢琴……”
“……”
“最后,男主人公在悲伤中弹奏了这曲《卡农》。”
大礼堂的灯光暗下来,通往外面的出口处一片黑暗,少年在黑暗中拉住女孩的手,嗓音有些低沉道“我不会去学钢琴的。”
“为什么?”
“这样,你就可以一直弹给我听啊。”
少年温暖的气息靠近,喷洒在耳边,黑暗里女孩耳朵微微发痒,她忍住去抓饶的手,手腕上少年手掌的温度烫的她耳朵根都发着红。
“……”
“这些年,他都是一个人。”
“南笙,去美国吧。”
“阿姨去世以后,陆淮沉默了很多,跟我们这些人也少有联系。”
“走吧,南笙。”
曲子接近尾声,一滴泪落在杯子里溅出一朵小小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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