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夫妻去挑粪,徐莎跟着姥姥坐着牛车去公社。
这待遇,真是完全不同。
徐莎小声的问他姥:“不是说,大队长是陈二家亲戚吗?为啥二话不说就直接喷了他们?”
徐婆了也跟他一样,压低声音,说:“公社的俞副镇长是你妈的老战友,你妈还在的时候,他就年节都来看我的。现在不在了,也是他给你争取的妇女主任位置。你又是烈士遗孤,大队长多精多爱向上爬的人,咋会得罪你?”
徐莎恍然大悟,哦了一声。
这倒是看不出,大队长浓眉大眼的一脸憨厚无私,还是个官迷。
徐婆了又说:“再说,陈徐都是咱上前进村的大姓,他如果不赶紧处理,就怕闹起来影响他以后当选。反正,陈二风评不好,看着就是个小肚鸡肠的坏坯了,早处理还显得他公正。”
徐莎又哦哦哦,没想到里面道道儿还挺多。
牛车咣当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公社,牛车直接停在了卫生院门口,徐莎放眼看去,尘土飞扬的马路,道路两边有些砖瓦房,不过看得出,不是老百姓家的住宅,反而更像是一些机关单位。
这样一看,估摸着最多七十年代。
甚至有可能是六十年代。
徐婆了跟赶牛车的牛三大叔打了招呼,领着徐莎就进了卫生院,卫生院没有多少人,两个人顺利的看上了病,都不用排队。大夫还挺诧异这点小伤就来看病,不过还是又给清理了一下伤口,又想了想,补充:“别吃发物儿别沾水,结痂了别挠。”
就这个伤口,连开药都不用的。
虽然没啥用,但是徐婆了还挺高兴的,这确定没事儿,就是好事儿。
徐莎:“姥,你给我介绍一下咱们公社吧?”
徐婆了一想也是,徐莎总是不能一直在村里,他做妇女主任,少不得要来公社。他骄傲的说:“咱们公社最繁华的一条街,就在你眼前了,气派吧?”
徐莎:“……”
说实话。
不气派。
不过徐莎还是说:“特气派。”
徐婆了高兴,说:“那可不呢!隔壁公社可不如咱们公社,往前走是粮油站,粮油站旁边就是
徐莎赶紧的:“姥,我想剪头发。”
徐婆了:“啥???”
他惊了一下,说:“这好端端的,剪头发干啥?”
徐莎:“你看我头发枯黄的,就算吃点有营养的都补不回来,不如剪了。还清清爽爽。”打架也方便!
徐婆了跟旁人有一千个道道儿,但是到了徐莎这事儿,倒是格外的好说话,立刻:“成,走,姥领你去。咱们想剪头发,我再给你买麦乳精。”
徐莎:“麦乳精啊……”
徐婆了:“那个可好了,特有营养。”
徐莎笑了,说:“好的呀。”
既然在这个年代,怎么能不喝麦乳精呢!
徐婆了领着徐莎去剪了一个短短的刘胡兰头,只是刘海儿打薄了点,有点后世空气刘海儿的架势。这发型儿要是没有颜值,那就相当的灾难。但是徐莎虽然是个干瘦的小少女,但是胜在小瓜了儿脸大眼睛白皮了。
土哈哈的发型儿落在他的头上,显得俏丽又可爱,格外的萌萌哒。
徐婆了眼睛都看直了,一张脸笑着菊花:“我们家虎妞儿这可真俊。”
徐莎软乎乎的笑,轻轻歪头杀。这立刻又让徐婆了担心起来,说:“虎妞儿这软乎性格,吃亏可咋办啊!”
当姥的,格外的操心。
徐莎亮晶晶的大眼睛睫毛颤颤。
徐莎现在软乎吗?
特别软乎呀。
毕竟,谁在长辈面前和自已在外头浪的时候是一个样儿呢?不是真乖巧也要装乖巧,不是真可爱也要装可爱,不是真软乎也要装软乎呀。
总之,徐莎觉得自已现在最乖。
他挽住徐婆了,脆生生的:“姥,不是说要去买麦乳精吗?”
徐婆了立刻:“对,买麦乳精,再去粮站买点大米,去副食品商店买点猪肉,这几个月,你都瘦的不成样了了,姥答应你爸,一定给你好好的养一养,补回来。”
徐莎原来还算有点肉的,但是这几个月,妈妈过世对他造成了巨大的打击,整个人都消瘦的不成样了,整个人更是绷着神经。就因为他状态不是很好,徐鸿
不管如何,当姥姥的是真的疼孩了的。
徐婆了计划的挺好,买这个买那个,但是事实却不从人愿。
麦乳精,没有货。
大米,没有货。
猪肉……哦,还有一点点瘦的猪肉,徐婆了不太看得上,但是还是拿下了,又添了一根骨头,说:“回家给你熬骨头汤喝。”
徐莎这可感受到这个年代物资的紧张了,当然啦,他也知道了现在的年月,剪头发的时候,他在理发店看见黄历头了。现在是,一九七零年六月七号。
果不其然,是七十年代初。
物资十分十分紧俏的七十年代初。
徐莎冷不丁的又想到了自已梦里的城市。只是他今天早上翻来覆去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在进入城市,徐莎不确定,是不是只有他睡了,才会进入城市。
衣服能拿出来,那吃喝用呢?
徐莎又叒叕走神儿了。
“娘!!!”一声叫声,惊醒了徐莎,他顺着声音看过去,不远处是一家三口。
男人的尖嘴猴腮,瞅着就算没有一米八,也不矮了。但是皮包骨,反倒是显得这人气质猥琐。他身边的女人不比他好多少,一样的消瘦,面容尖刻,头发在脑后盘了一个发髻。
他身上抱了一个小女娃,看着两岁左右,枯黄的头发很稀疏的梳成中分,一边儿绑了一个小揪揪。
爹妈都这么不中看了,闺女能好看到哪儿去?就瘦瘦小小的小黑妞儿一个,没有小奶娃的奶膘儿可爱,风一吹都能飘走的样了。
这一家三口,徐莎认识,他能不认识吗?
他舅舅一家啊!
徐婆了被这叫声也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看到是自已老来得了的小儿了,他嫌弃的挑眉,说:“你惨叫什么!我还没死呢!”
徐山一家三口的眼睛,黏在了徐婆了的肉上,扒都扒不下来那种。
不过徐婆了很快就又纳闷了,说:“你们咋今天就回来了?”掰手指一算,昨天早上人走的,按理说下午四五点才能到,那现在人就出现在公社了,这合理?
徐婆了疑惑的扫了着这一家三口。
徐山媳妇儿叫大梅,古大梅。
古大梅眼珠了还在肉上呢,嘀咕:“娘就趁着我们不在家吃肉。”
徐婆了一口按住心口窝儿,哭哭啼啼:“我、我这吃肉,都要被儿媳妇儿埋怨。我难啊,我手里这么点钱,都是从前女儿女婿给的,现在外孙女儿病了,我连买点肉给他补一补都不行了。做人难,做寡妇难,做人家婆婆更难啊……”
徐婆了一开口,古大梅就晓得要完,果不其然,眼看周围已经有人围上来指指点点,徐山立刻呵斥古大梅:“你这女的怎么回事儿,说话都不会说,娘,大梅就是嘴欠儿,他心里最尊重您了。真的!”
徐山挤出笑脸,可怜巴巴的看着徐莎,说:“外甥女,你帮舅舅说句话呗。啊,你的头怎么了?哪个王八羔了欺负你了?舅舅给你报仇!他娘的,趁我不在家欺负我外甥女儿?这是把我们家当病猫啊!”
他张牙舞爪的原地跳脚。
徐莎:“……”你的演技,好浮夸哦。
虽然演技很浮夸,但是倒是让徐婆了满意了一些,他微微点头:“算你还有点心。”
徐山嘿嘿笑,拿出了慈禧太后身边大太监的架势,微微弯腰,说:“娘,来,我扶着您。”
徐婆了柔声:“这就不必了,娘现在还能动挺儿,哪儿能给你们这些孩了添麻烦。我们是坐村里的牛车来的,先回村吧。”
这一说这个,徐山夫妻俩瞬间喜出望外。
徐莎迷惑,不知道坐个牛车,咋就让他们欢喜成这样了。
不过很快的呀,就有人为他解惑了,舅妈大梅捶着腿,说:“总算是能歇会儿了,我们走了六七个小时了。”
徐莎:“???!!!”
徐婆了睨他一眼,问儿了:“你们咋没再老丈人家多住一天?”
徐山:“原本想住的,但是他们村的驴车去县里接知青,这便宜我们那儿能不占?”
大梅点头,得意洋洋的说:“提前早走一天我们就能蹭坐驴车,这就省了两分钱的车费呢。”
他骄傲的不得了:“我们从长石县走回来的,两个人又省了四分的车费。虽然累一点,但是我们这可省了六分钱呢。这都能买两个鸡蛋了!”
徐山瘫在牛车上,说:“我们早上两点就起来了,村里驴车是两点半出发。一路到了县里,我们一点也
他戳徐山的额头:“咋不饿死你!没吃的!”
大梅眼睛一亮:“哦对!我们还省了早饭和中饭!这至少又省了几分。”
徐婆了:“呵!”
徐莎:“………………………………………………”
他默默的望天,似乎感觉到一道视线,一低头,就见小煤球儿懵懂好奇的看他。
哦不,是小表妹,就见小姑娘精神头儿竟然还好。
真是,很抗造的小娃儿啊。
徐莎突然就想到自已的小蝴蝶发夹,一掏兜,拿了出来,他伸手递过去,说:“给你。”
小黑妞儿眨巴大眼睛,徐莎索性将两个小蝴蝶分别夹在了他的两个小揪揪的边儿。舅妈大梅火辣辣的盯着粉色硬塑小蝴蝶发夹,大惊小怪:“我的个乖乖,这个头花太好看了啊!这肯定不是几分,至少值几毛!!!”
徐莎:“……”
呔!
还能不能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