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声谷此时已经怒火冲天。
这次来的三个人,除了云鹤年纪最小资格最轻,搭不上什么话,剩下两个人是咄咄相逼。尤其宫九佳,竟然先是侮辱恩师假借闭关名义不敢见人,再侮辱武当的功夫不过尔尔。
他恨不得一掌打死这个宫九佳完事,转念心想:“我打死他是心中畅快,但五哥的冤情却再也难以解开了。哪怕仅仅是将他打伤,这案子也会更加复杂纠结,江湖中人定要说我们武当是做贼心虚,蓄意谋害。”
但莫声谷一向是暴躁脾气,他今日不发泄一番难以平心中之气,决定露一手功夫震慑一下这三个人。
他右手扬起,狠狠得拍在了桌子上。力气很大,发出啪得一声。
宫九佳见他将气撒在桌子上,心中轻笑了一声,看来这个莫声谷果然沉不住气,以为拍一下桌子就很了不起么。
武林中往往年纪越大,功夫越深。他见莫声谷只有二十余岁,本来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这下更是嚣张了。反正宋远桥一看就是个温和脾气的主儿,不用放在心上。
宫九佳武功低微,看不出这一掌的厉害,但祁天彪却暗自心惊。
不说宫九佳,刚才祁天彪也没把莫声谷放在眼里,因为就算他再厉害,不过二十岁能有什么了不起。但莫声谷拍完这一掌之后,祁天彪知道才知道他内功惊人,是有意显露功夫。
武林中有个规矩,暗暗较技的时候,展示功夫的手段越不露声色越是高明。但如果有人露了一手功夫,对方看不出来哪里厉害,还要别人给他解释解释哪里厉害,那便是眼光和功夫都不到家,是武林中最丢人不过的事情。
祁天彪连忙说:“莫七侠功夫惊人,在下自愧不如。但如果想凭功夫压人,那是小瞧了我们三人了。”
宫九佳一脸懵逼,发生了什么?怎么拍了一下桌子就功夫惊人了呢。但祁天彪是三人中武功修为最厉害的一个,眼光自然也最为毒辣,他决计不会涨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一定是看出了什么。
宫九佳虽然一头雾水,但不敢被人看出来,以免被武当的人瞧轻了。听到云鹤在一旁鼓掌,他也连忙鼓掌道:“莫七侠功夫是精湛,但也吓不住我们。”
他一边装模作样一边苦苦思索,突然恍然大悟。
刚才莫声谷所拍的桌子上,放着两盏茶水。
一盏是宋远桥的,已经喝下了一半。一盏是莫声谷的,一滴水也没喝。
以茶迎客,不光茶水要讲究,也要讲究茶具。
一般都是用一盏、一盖、一碟的三合一茶盏,将茶盏放在碟子上,再用一个盖子盖在茶盏上,防止空气中的灰尘脏了茶水。
刚才莫声谷拍桌子的时候,用了很大力气,也发出了很大动静,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如果是普通人来拍的话,也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没什么稀奇。
但要注意的是,桌子上有碟子,碟子上有杯子,杯子里有水,一层叠着一层。这时候一拍桌子,水一定会泼洒出来。
所以普通人真的不能随便拍桌子,尤其桌子上有装满水的茶杯甚至古董的时候,哪怕生气了也不行,毕竟拍得越狠手越疼。而且普通人力气可能还不够大,拍不出莫声谷方才那么大的动静,
莫声谷不是普通人,他这一拍就了不得了。不但声势浩大,力气十足,桌子上的六件茶具也纹丝不动,好像与这桌子不在一个次元一样。
如果换祁天彪或者宫九佳来拍这个桌子,想发出相同的动静,这茶具恐怕要摔个稀碎,茶水也要全溅出来。
宫九佳这才明白过来,别说宋远桥功夫定然远在莫声谷之上,单凭眼前的莫声谷这一拍,自己三人就远远不是对手。
武当七侠,莫声谷是最小的一个,他功夫尚且练到了这种境界,自己三人,这不是来自取其辱么?
事到如今,凭功夫和气势压人是不行了。宫九佳便道:“江湖中,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如果两位想用武功压人,哼哼,这江南江北大小镖局数不胜数,只怕是难以服众。”
宋远桥道:“时候不早了,如果三位想在武当山住下,我便吩咐一下道童,三个房间还能收拾出来。”
三人知道宋远桥这是下了逐客令,便觉再待下去也不是办法。
祁天彪道:“二位,我们明日再来拜会。张翠山一日不来,我们一日便不离开,这件事必须有个交代。”
张无忌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拍拍手道:“你们想要交待不早说,我还以为你们是来砸场子的呢。”
“这位小友是?”祁天彪见出来一个十岁的小娃娃,心想刚才莫声谷也不过二十岁,既然是武当山上的人,也不敢小觑了。
宋远桥和莫声谷也不认识张无忌,见他没穿道服,也有些迷惑,齐声道:“你是?”
“武当第三代弟子张无忌拜见宋大伯,莫七叔。”张无忌弯下腰作揖道。
张翠山和殷梨亭本来打算一直藏着的,见无忌冒冒失失出来了,也只好从屏风后钻出来。
张翠山道:“大哥,七弟,这是犬子无忌。”
此时张翠山还没有来得及更换道袍,还穿着寻常侠客的衣服。
三个总镖头见他分别称呼宋远桥和莫声谷为大哥七弟,又姓张,知道他便是张翠山无疑了。看他英俊质朴,彬彬有礼,心道武当七侠果然个个不凡,只是想不明白为何他会做出那般丧尽天良的事情。
张翠山转身朝三个总镖头道:“三位,龙门镖局一事确非我所为,其中是非曲折一言难尽,我也不方便告知。”
“哼,除非是做贼心虚,有什么见不得人,不能说出来的?”祁天彪道。
张无忌信步走到三个总镖头和张翠山之间,道:“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
祁天彪喝道:“能有什么误会?”他这身怒喝声音极大,张无忌就在他身边,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张无忌上身向后一仰,做出一副惊恐的模样,道:“你吼辣么大声干嘛,吓到我了,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其实祁天彪的声音并不算吼,只是他天生嗓门较大。和他打交道的都是武林中人,也不会在意。
而且,他是一个镖头。在走镖的过程中,嗓门大其实是个优势。遇到前方有人埋伏,嗓门大的人道一声:“在下xx镖局xxx,诸位好汉可否卖个面子?”效果就有了。
如果是嗓门小的,不够洪亮,人家拦路的还要再问一句:“你说啥?再说一遍,我没听清。”哇,那就只能打起来了。
所以祁天彪到哪里都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大声说话。
本来他现在是占理的,所以底气足,说话也大声了点,这是他的习惯。
但现在张无忌是个小孩。
别管你是不是江湖人,别管你是黑道还是白道,在小孩面前说话要轻声细语是任何一个人都知道的规矩,所以张无忌这责备也不无道理。
张无忌不按套路出牌,拿这一点责备他,倒让祁天彪哑巴说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好对张无忌赔笑道:“不,不好意思。”
他已经好久没有低声说过话,有点不太适应,说得结结巴巴的。
不对,我祁天彪是来问罪的啊,怎么好像在道歉一样。
祁天彪又道:“大人说话有你小孩子什么事,一边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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