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欢看了她一眼,道:“妹妹且说。”
“娘娘看那图中,云贵妃正在赏花,可那花是罂粟花,云贵妃被当朝皇后毒杀,可皇后却孑然一身,因为赏花的是云贵妃本人,谁也没有逼她。”
沈青欢心中微微有一些寒意,不过还是镇定地看着这张看似天真无邪的面孔,道:“所以呢,妹妹想说什么?”
“前朝皇后嫉妒心极重,可娘娘您必定不是这样的人。云贵妃天真,可臣妾也不会愚笨至此。娘娘聪慧,怎么会不知道臣妾在说些什么?”
青欢看了她许久,道:“你这一副楚楚动人,活泼开朗的样子,倒是藏得很深。”
“其实我入宫前,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人人都说皇上皇后恩爱,娘娘却还要这样大费周章找这天下最好的女子入宫,难道娘娘心里就不会一丝嫉恨吗?”
这话说的一阵见血,沈青欢见她坦诚,也不想装模作样,道:“妹妹既然已经看得如此透彻,又何必入宫,明知宫中绝不会有真爱痴情。”
“娘娘为了什么,臣妾就为了什么。”
沈青欢忍不住笑了一声:“你恐怕不信,本宫进宫的时候,是有真心的。”
傅玉灵眼中似乎有一丝诧异划过,不过转瞬即逝,道:“臣妾以前,很羡慕沈家的小女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又是第一美人。不过现在想想,也就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的女子,在入宫的时候,还会存有真心吧。”
沈青欢忽然有些摸不准,她今日来找她说这段话的目的了。
“娘娘对皇上,有恨吧?”傅玉灵试探着说。
沈青欢的手一抖,这一小小的动作却被傅玉灵尽收眼底。她淡淡笑着说:“有爱才会有恨。先前妹妹还不确定娘娘对皇上是恨,现在听娘娘说,娘娘进攻的时候,是带着心进来的...可一个带着心进来的女子,经过了一年冷宫般的生活,现在自己的家族又接连遭受了自己丈夫的打压......我想,一定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但这些事情,压倒了你的爱,激发了你的恨,对吗?”
一字一句,都说进了沈青欢的心坎,她看着眼前的女子,觉得又远又近,此时,她已经看不透傅玉灵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娘娘怎知,臣妾进宫不是为了...恨呢?”傅玉灵依旧是笑着,眉眼之间还是柔情似水,可眼神中,却多了一份不易察觉的狠绝。
沈青欢的心惶惶下沉,感觉有些恐惧地望着她,缓缓道:“恨?”
“去年,祁晏命令我父亲去驻扎西夷,我娘亲重病,遗愿便是见我父亲最后一眼...”
沈青欢半猜道:“可后来,你父亲并未回去,对吗?”
“我父亲本是已经在回来途中了。可那时西夷突然暴动,祁晏一道皇命,又将我父亲派遣了过去。”傅玉灵冷冷地说。
“所以,你母亲至死都没有见到你父亲最后一眼,对吗?”
“不光如此。”傅玉灵笑了一声,“不过短短几个月,祁晏就赐了新的女人给我父亲,口口声声让我叫一个比我大了不过几岁的女人‘娘亲’......”她抚了抚自己鬓间的发,缓缓道,“我爹要得到皇上的宠信,他对我娘亲的死很冷漠,对我也很冷漠...与其这样庸碌过一生,倒不如,进宫,拼一把。”
沈青欢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女子,只能开口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杀之。”
“你放肆!”沈青欢大了声音道,“你在我面前如此说,就不怕我告诉皇上!”
“你不会。你没有这种野心,不然也不会如此懦弱,任凭祁晏对陈家下手!”傅玉灵眼中拂上一抹恨意,用手抓住沈青欢的手腕,微微用力,不过很快就松了下来,莞尔一笑,恢复那一脸单纯的样子,“你我只要合作,又有什么不能做成的呢?”
沈青欢自嘲般一笑,道:“祁晏没有真情,你知道容妃吧?她何等美貌,可也不是被祁晏反过来利用。我自认得到了祁晏的爱,他转身也可以纳了你。可见即便你我合作,也不能能做些什么。”
何况,杀他,她从来没有想过,也不会这么做。她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皇后的身份,阻止他对陈家和沈家有别的不利的行为罢了。
“你不忍心?”傅玉灵问道。
沈青欢抬头,看向她的眼,说道:“不杀他,别的,我不会管你。”
“娘娘当真是带着心入的宫呢,而且...现在还有心。”傅玉灵叹了一口气,随后往外走去,一边回头道,“那,我要做除了皇后以外,六宫地位最高的人呢?”
沈青欢道:“我可以帮你,而且如若你能做到除了我以外,六宫地位最高的人,我便将皇后宝座拱手相让。只要你保我沈家和陈氏安宁。”
傅玉灵挑了挑眉,道:“自然可以,那妹妹先告退了。”
她走出那一刻,沈青欢像是觉得自己的身子忽然软了软,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额头上也渗出了冷汗。
连看起来最天真单纯的傅玉灵背后,都有这么不可见人的秘密。又何况是别的那些人呢?
......
丞相府内。
宋子尧宿在客房内,手中翻阅着书籍。自从到了招月以后,他就乔装打扮,和沈丞相联络了,住在了丞相府内。
虽说当年是救命恩人,可这人毕竟是招月的太子,而且该报的恩情,沈家当初也已经救了他一命,如今沈家能收容他一住,其实是仁至义尽。
过了一会儿,有下人叩了叩宋子尧的房门,道:“公子,我家老爷有请您书房一聚。”
宋子尧像是并不意外,放下书,道:“我知道了,多谢。”说罢,他拂了拂衣袖,站了起来,打开门,朝书房走去。
彼时沈始均正在写着什么,宋子尧上前一看,堪堪正是一个“欢”字。
等他放下笔,宋子尧问好道:“沈丞相。”
沈始均看了他一眼,说道:“太子来了。”
宋子尧笑笑,说:“如今兆陵不过只是招月的附属国罢了,我又是寄人篱下,丞相这一句太子,实在是太折煞在下了。”
“兆陵虽然溃败,但太子的野心,还是不小。”
宋子尧只是愣了愣,不过很快恢复了自然,他笑着说:“我在招月,都要易容而行,谈何野心呢?”
“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我相信,您便是这样的人。”
宋子尧不语。
“前几日,您是否去了宫中,找小女青欢?”
宋子尧微一挑眉,点头。
“小女天真无邪,出嫁前便被我夫妇捧在手心,视若珍宝。可如今要是太子将心思动到她身上去,利用青欢做些什么事情,可别怪老夫忘却当年救命之恩。”
“丞相不问问在下,在下告诉了皇后什么事吗?”宋子尧问道。
“太子请说。”
“实不相瞒,在下一见青欢,便对青欢情之所钟。可惜她是皇后,在下只能将自己的一腔情思埋在心中。后来,青欢舅舅陈礼死后,赠给青欢一枚金钗,她察觉其中有不对,便去打造金钗的地方查问,没想到工匠已经还乡。出来的时候不小心被劫匪绑架,夺走了金钗。在下刚好路过,后来帮青欢夺回了金钗,并且她嘱咐在下找回那个工匠。不久之前,在下在青峰县附近寻到了工匠阿旭,这才知道金钗上刻着的秘密。”
“是什么?”
“丞相聪明如斯,怎么会猜不到。杀了陈礼的人,是祁晏,陈礼死前,留下遗言,要小心提防祁晏。”
沈始均的拳头微微握紧。
宋子尧见状,便继续道:“青欢她倔强,从不肯将自己吃的苦告诉家里人。想必丞相还不知道,前一年她在宫中吃的苦吧?那一年,有容妃绿泱欺压着,祁晏冷落沈青欢,承欢殿如同冷宫一般。直到兆陵出了事,祁晏才重新对沈青欢上心。可这一年,青欢是怎么过来的...我也只能知道一星半点,更遑论她苦心孤诣瞒着的你们了...我仰慕她,不希望她受苦,可无能为力,但总要拼尽全力让她自保,提防祁晏吧?”
这一番话说的十分动情,宋子尧眼中也泛起了泪光,沈始均脸上更是写满了愤怒和震惊。
“你说什么?祁晏他竟敢...”沈始均声音中充满了愤怒,细细一想,又压住了内心情绪,道,“你这些话,当真?没有半句欺骗?”
“当然。青欢在宫里这一年,吃尽了苦,却从不曾对家里言语半分,可宫里的人总知道,丞相若不信,大可去宫里随便问个人。”
沈始均的拳头微微握紧,一字一句咬牙道:“青欢这孩子...如若告诉我们,我们便是拼了老命也不会将她留在宫中的啊...”
“如若,如若您同意,在下也可以潜入宫中,带青欢远走高飞.....”宋子尧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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