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此次伤势来得十分严重,整个人时而昏迷时而清醒,醒来时只对外道生病需要静养,不许任何人来探,这回连唐清婉和陈嬷嬷都被拒在了院外。
陈嬷嬷不知就里,在听香院外等了一阵,同一起在外等候的唐清婉念叨着:“哎,这王爷得的是什么病啊,奴婢将他自小带到大,从来也没见他病得如此厉害过,连我也不能见。”
唐清婉穿一身玉锦花绣的长裙,静静地地贮在那里,有如一株水仙。她是懂王爷的,可是越懂心里越像帕子似的被拧得生疼。他这回想必是觉得自己不会好了,只是不愿意让担心他的人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虚弱下去,是以才不肯见她们。他一身骄傲,怎么会允许自己在别人心中最后留下个病怏怏的映象呢?
她轻轻道:“陈嬷嬷放心吧,王爷没事的,他不过是不想让我们担心。”说完她便转身离去了,既然他不愿意,自己也不强求。若有朝一日他不在了,自己随着去也算是成全了自己这一生的心意了。
陈嬷嬷略带怪责地看了她的背景一眼,自从上回姚嬷嬷的事背了她的面子,她怎么都有些喜欢不起来这个侧妃娘娘,现在更是觉得她没将王爷的病放在心里去。但是王爷不让她进,她也无可耐何,只能在外面站了一就回去了。
听香院里倒是忙翻了天,荆大夫、朱管家、萧狐和聂小小成日守着,连荆大夫每次把过脉象之后都连连摇头叹气,看得人心惊。
朱管家拉着他压低了声音问道:“便当真没有其他办法?”
荆大夫原本就不太年轻的样貌经过此事更显得有些苍老了,他摇了摇头:“不是老夫没办法,而是王爷他自己没了生存的意志,便是神仙在世也难救啊!”
朱管家和萧狐对望了一眼,均是又急又毫无主意。
聂小小本在一旁滤药渣,手一抖,不小心药汁就溅到了桌子上。她往床那边看去,荆大夫的话是指他自己也不想活下去了么?他可是堂堂的宁王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出息?
萧狐终是忍不住狠狠锤了桌子一下,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我要去平了那个海盗窝,让他们鸡犬不留!”
朱管家拉住他:“你现在生气有什么用,当时那一剑你也亲自看见,是王爷他自己迎上去的!”
又是一声响,桌子在萧狐的愤怒下四分五裂。幸好聂小小手脚快,赶紧把药碗端开,否则熬了几个时辰的药就白费了!她冷冷地看了萧狐一眼:“萧侍卫,如今在这里毫无用处地乱发脾气,不如想想怎么刺激王爷的生存意志。”说完她就端着药绕进屏风后去了。
另外三个人均是一愣,她刚才那气势不像个小侍婢,倒像哪里来的主子,让人不知不觉便想去遵从。荆大夫醒得最快:“小小说的是,为今最重要的是怎么让王爷自己醒过来。”
聂小小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药递到洛星宸紧闭的唇边,他牙关紧闭,一勺药下去,倒流出一大半来。但她却不急不恼,细心地将他唇边的药渍都拭去,又重新舀了一勺,吹凉了再喂。
萧狐懊恼地蹲下身去,开始拾拣起那些被他一掌击烂的碎木片,朱管家为难地往里面看了一眼:“哎!自从王妃娘娘走后,王爷的精神便一日不如一日,我们又到哪里再去找个王妃娘娘回来?”
屏风里面传来调羹和碗的清脆碰撞身,似是有人打翻了药碗。
“怎么了?”朱管家和荆大夫连忙进去,看到聂小小正在收拾一地的残片。
朱管家怪责:“你怎么么如此不小心?”
荆大夫却叹了口气:“罢了,反正这药也不过是安慰罢了,吃不吃也不打紧。”
两人一时无言。聂小小慌忙把地上的残片都收拾了,低着头赶紧出去,目送着她的身影,朱管家突然灵光一现:“站住!”
“荆大夫,小小以前是服侍过王妃娘娘的,定然知悉王妃娘娘的习惯。若是让她把娘娘生前喜欢的东西都在这里布置一番,不知道是否对王爷的病有帮助?”
荆大夫道:“也只有估且一试了。”
聂小小僵着身子站在那里,刚才所有的话都听在耳朵里,但每一句都仿佛是有人在给她开玩笑。她缓缓问道:“王爷不想活下去,是与王妃娘娘有关?他不是很讨厌王妃娘娘吗?”
朱管家叹了口气,挥手让她出来,向在一旁的萧狐道:“萧侍卫,你最清楚当初的事情,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可说的?”
萧狐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道:“皇上一直记恨慕容家,绝不会允许慕容家的女儿成为皇室的妃嫔,是王爷和皇后娘娘在宫中力保,才让皇上答应留王妃娘娘一条性命,条件是必须由王爷给王妃娘娘一封休书!”
没人发觉聂小小的身子晃了晃,轻轻地闭了闭眼。
“虽然王妃娘娘被贬为了庶民,但王爷还是不放心,便让荆大夫带着谢小珠前来保护娘娘。”
说到这里,荆大夫抚了抚胡须:“不错,小珠本身就是陈家镇的人,自然不会引起怀疑。”
萧狐又继续道:“后来张若贤杀了几个贼匪,因这此事王妃娘娘被牵扯了进去,王爷为保娘娘,亲自让我去查明真相。后来……”
聂小小终于忍不住低呼:“那几个人是张若贤杀的?”她一直以为动手的是萧狐。
这时的萧狐也没反应过来,为何她知道当初发生在陈家镇的事,便只是点了点头:“不错,这事是我亲自去查的,那几人所中之毒是张家独传的秘方,只是王爷知道张若贤是为了保护娘娘,才将此事隐瞒了下来。皇上知道后大怒,以为王爷是有心庇护娘娘,为此还责罚过王爷。”
心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揪着,聂小小微微张开了口,她有些喘不过气。这些事洛星宸从来没和她说过,她从来不知道他在背后还曾经为自己做过那么多的事情!
“后来王爷强自将王妃娘娘留在王府内,令皇上更加着恼,为此让王爷进宫好几次当面斥责,这么多年来,我从未见皇上对王爷如此严厉过。后来皇上说要将唐家小姐赐婚给王爷,王爷初时也未应承,只是后来……”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那后面的真相他这一世都不可能说的。
不过单是这番话已让人唏嘘不已,就连朱管家都以为王爷对先王妃不过是结发之情而已,却不知什么时候,王爷已将她看得如此之重了,甚至不惜为了她公然与皇上抗争……
“够了!”聂小小已泪流满面,“别说了!你别说了!”
她一直以为是他负了她,她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他与唐清婉之间的“绊脚石”,她一直埋怨他未曾理解自己,可自己又何时关心过他在身后为了护她周全做过多少事?
错了!他们都错了!
他们错在太骄傲,将所有的心思委屈都深深地埋在肚子里,从来不肯开诚布公地面对对方,一步错,步步错,最后错过了一条命!
如今她好不容易回来了,可是他却要放弃了。不!她绝不允许!
另外三个人震惊地看着她的失态,朱管家凝神问:“小小,你听到这些,可愿意抛开对王妃娘娘的旧怨,仔细想想有哪些事能帮助王爷?”
当初聂小小不过是一个卑微如尘的侍婢,她的死被李七和姚嬷嬷传为“怕主子惩罚而跳井”,便是连朱管家也没仔细去查,所以他们都还以为聂小小不过是在记恨前王妃娘娘。
聂小小一步步走回床前,跪在床边看着那个静静躺着好像没有生息的人。洛星宸,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不是要找我吗,我就在这里!你醒醒啊,只要你肯醒过来,我便再不恨你,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眼泪控制不住地铺满整张小脸,她狠狠地举起袖子抹干眼泪,再回头时眼睛已经亮得吓人:“朱管家,从今日起,我便是慕容烟!”
朱管家和荆大夫欣慰地相视一笑,只盼着这个法子当真有用。
打开福薪院的大门,这是回到王府后聂小小第一次再回这个自己亲手打造的地方。虽然福薪院成了禁地,朱管家还是每隔两日都派人打扫,这里可谓窗明几净,甚至比她住在这里时还干净。
院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动,只是往日由桑儿打理的菜园子已经荒芜了。
朱管家看到她对着那架秋千出神,催促道:“你拿东西时小心着些,若是弄乱了王爷可是要发脾气的。”
聂小小回地神来,走进屋子。屋里的陈设也没有变,连她走那天正在串的珠链子都还原样地躺在桌上。有一颗珠子掉在地上,她当时半天没找着,现在一看,原来是藏在了桌角处。
床边的梳妆镜前有个妆奁,是当时她第一次获得自由和桑儿逛市集时买来的。黄花梨木,奁面雕了简单的桃花纹样,共分五层,每层的深浅、分格都作了区划。她当初卖了不少首饰,所以能放的东西也不多,里面零零星星躺了几样,看着不像是个王妃的架式。
她有些惋惜地将妆奁盒盖好:“这个,还有那几个……”
朱管家吩咐人将她指点到的东西都小心翼翼地搬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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