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阵,却闻到空气里有不知名花香的味道。这香味极为特别,馨香温暖让人心神安定,但细嗅时却又无影无踪。她不觉便寻着香味走了过去,还没靠近,便听见前面隐隐有人说话。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是不知不觉走到了听香院前。
说话的人声很熟,是洛星宸和萧狐。也不知道为何聂小小突然产生了逃避的念头,她转身就要走,但谁知不小心踏上路面一截断枝,发出轻微的一声响。
“谁?出来!”萧狐冷喝。
她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只好从阴影里走了出去。
听香院,名字里既有一个“香”字,那自然是与香有关。但是以前她住在这里的时候,全然没有发现有什么东西是香的,所以还以为这个名字就是随便取的。现在她才发现那不知名的花香原来竟是以前没注意的一棵树开了花。如果不是那棵树还会长叶、落叶,静止得让聂小小误以为它已经死掉了,现在竟然也能开花,也是稀奇。
“奴婢见过王爷。”她低着头走过云,眼里只能看见他那双黑色鹿皮软靴。
余光瞥到一道寒意,白森森的剑光在她眼角一闪,冰冷的剑刃已经架到了她的脖子上:“你是谁?深夜怎么会到此处?”
她刚才在厅里的表现自然也落入了萧狐眼中,所以不得不对这个女子有所防备。
“呀!”聂小小装作害怕地缩成一团,嘴里结巴着,“萧侍卫饶、饶命!回,回王爷。奴婢是聂小小,以前服侍王妃娘娘那个聂小小啊!”
“聂小小?”
萧狐刚从外面回来,自然不知道王府里多了个侍婢,更没有想到这个侍婢竟然是“投井而死”的那个聂小小。
洛星宸冷眯了眼睛朝她看了一眼,蓦地喷出一口血来。
“爷!”萧狐大惊,撤回剑上前一步将他扶住,往日处变不惊的木头脸上出像几分担忧。
随着这一声,聂小小抬起头来,终于将那张脸看得分明。
在夜色里能将他的脸看得分明的其中一个原由是因为那脸太过苍白,除了浓密修长的眉和黑如点漆的眼,整张脸上只剩下一片白。
浓重的血腥味下,他的右手按在自己的左胸上,那处有鲜血不停地湛出,染湿了半边衣衫。他的修眉轻轻蹙着,眼中却不带一丝波澜,就像那血与他全然无关一样!
聂小小脑袋里面一片空白,身子也禁不住晃了晃。画面与三年前初见他那时重叠了,那时他也是混身浴血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马车里,让人措不及防。
“快来帮王爷按着伤处,我去请荆大夫!”
在萧狐的冷喝声中,聂小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前的,只感到触及那一片濡湿温热之上时,手竟止不住的发抖。
她曾经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急救人员,也不是第一次帮洛星宸处理伤势,甚至在他变成夜狼的那次,甚至都以为他要死了,心里都不曾像现在这般空洞过。
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有些不同。
按理性来说,她应该仔细服侍温柔相待争取夺得宁王的垂青,以便以后一步步的复仇计划。感性来说,她对这个男人已经失望透顶,根本不愿再见到他。可是她现在什么也不能思考,只是凭着本能熟练地撕了自己的裙角,折成敷料使劲按在他的伤口上。
加压,再加压!一层,再一层!
她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这次感觉不同了,原来是他的眼神,他像是个陌生人冷眼旁观,甚至像在慢慢等待自己血流怠尽。空洞的不是她,而是他!生死于他来说,并不像一件太过于重要的事。
可是为什么?一个盛世的王爷,又身负高绝的武功,怎么会频频将自己致于危险的境地。聂小小知道自己恨他,可是并不想他死。
血还不是停,她的脸色此刻并不比他好多少。她一手压住他心脏上方的位置,一手指了他锁骨凹陷处和脖子上一处凸起的肌肉,强自镇定道:“再这样下去怕王爷等不到荆大夫来,如果王爷内功未全失的话,自己用力点这两个穴位,可能有些帮助。”
原本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懒洋洋的洛星宸突然探究地看了她一眼,瘦瘦弱弱,低眉顺眼,平平无奇。但那双眸子于夜色之中分外晶亮,牙齿咬着下唇的模样竟有些像一个人。
他心中巨震,喉头动了动想问什么,却终究没问出来。
聂小小急了:“王爷!”
洛星宸不说话,但却依言抬起另一边手点了她说的两个地方。见他尚有些力气,聂小小稍微松了口气。
她也顾不得别的,利落地脱去他半边衣服,见里面原来已缠好的绷带被血浸了个透。原来他早就受伤了,可是刚才在宴上竟然丝毫看不出来!
她慢慢解开绷带,因与皮肉粘在了一处,每撕一下就能看到他的颚角紧咬一下。
疼!疼死你活该!聂小小有些生气地想。但当伤口完全暴露在眼前,她还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药粉早就被血冲散开,白的、黄的、红的都堵在一个大大的血窟窿周围,深得就像直接从前胸穿过了后背,若是再往下一点,就插穿了心脏,必死无疑!
她心脏猛的跳了跳,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让自己没有尖叫出声,往路的黑暗处望了望,萧狐的轻功不是很好么,怎么这么半天也不见回来?
她只是忘记了,荆大夫是不会武功的。况且洛星宸这是要瞒了皇帝和府里上下他受伤的事,萧狐也不可能背着荆大夫飞过来,引起别人注意。
幸好他点的两个穴位
“怎么,害怕?”洛星宸竟然轻笑起来,笑完又因牵动了伤口,咳了两声。
聂小小咬了咬下唇,摇了摇头。
洛星宸将头靠在身后的亭柱上,眯着眼睛审视着她:“你这止血的手法是和谁学的?”
聂言扯起一边嘴角:“回王爷,奴婢在乡间的时候,曾经看到一头老黄牛被狼咬伤了,兽医是这么给牛治伤的,奴婢也就跟着学会了。”
“你是把本王当作牛了?”
他还以为是慕容烟教她的,她们的手势当真一模一样!也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的,洛星宸闭了眼休息。
“奴婢不敢!”
血渐渐止住,聂小小退后两步,将带着两手的血在自己的衣裙上擦了擦,往后退了两步低头恭敬地说:“刚才是奴婢逾矩了,请王爷责罚!”
但洛星宸始终不再应声,她便也不再说话,只是时不时偷偷看上一眼,见他胸口尚有起伏便安心了。所幸不久萧狐就带了荆大夫过来,几根银针下去,整瓶的秘治伤药倒上,再把伤处重新包裹好了。
聂小小眼见着萧狐从听香院内拿出他的衣服给他换上了,心里不由有些惊异,他的衣物怎么会在听香院里?
她默默地收拾好脚下的破布,并将那些血粗粗地擦拭了,荆大夫看了她一眼,眼中有嘉许之色。
“爷,事关重大,她留不得!”萧狐朝洛星宸道,这言语之间便是要杀人灭口!
聂小小心里一惊,暗骂:好你个萧狐,看不出来这么心狠手辣,过河拆桥!早知如此,我当初打死也不撮合你和桑儿!
她气归气,但还是保命要紧,立即跪在洛星宸身前:“奴婢不知道犯了何事,请王爷饶命!”
荆大夫毕竟是大夫,不像萧狐本就是铁血出身,他将人命看得重,便也从旁劝说:“王爷,老夫看这丫头是个机灵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应该醒得。”
在萧狐的搀扶下,洛星宸缓缓站起。虽然他常年习武身子壮健,但毕竟身受重伤,能撑到现在还未倒下已非常人所能,是以还是有些显了疲态。
“你现在看到了什么?”他低声问,又因为乏力,本就醉人的嗓音听来竟有些难得的温柔。
聂小小脑子里一个激灵,忙道:“奴婢什么也没看见!”
洛星宸无力地微微一笑,果真是个机灵的。他向萧狐道:“让她来听香院伺候。”
萧狐虽有顾虑,但也从不违背王爷的意思,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聂小小会意,连忙从地上爬起扶了洛星宸的另一边。
好像是故意似的,洛星宸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这小小的身子上,让她走路都有些不稳。
扶他回到屋里,里面的摆设还是聂小小熟悉的一切,连桌上那个细颈蓝色花瓶也没换。这个花瓶是她逛街时在地摊上淘来的,很便宜,底部还有点瑕疵的细纹,现在看来与王府精致高贵的家具一点也不相称。
再次见到自己熟悉的场景,以往的一幕幕都在眼前浮现。想起了桑儿、小芹、芷蓉,想起了在院子里教大家打斗地主、玩狼人杀……
聂小小赶紧低下头,眼睛只盯着自己的脚尖,每一步都走得很谨慎。
她现在是聂小小,不是慕容烟,不能为以往的温情所困,要练就一副铁石心肠!
和萧狐一起小心翼翼地将洛星宸放到床上,她走到床角替他脱去鞋袜,这时她才发现不单是身上,连他的脚前后都是水泡破裂后的伤口。
聂小小眼光一闪,然后将他的脚放入被窝里。
洛星宸精力耗尽,不过一会儿便沉沉睡去。荆大夫不敢走开,吩咐聂小小去将外面的血迹清理干净后便在另一侧的茶榻上暂时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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