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李七带了聂小小去颐沁园见陈嬷嬷,他边走边和她说些之前的话,想从她口中打探出些蛛丝马迹,但聂小小装傻卖痴回答得滴水不露,让他更加放宽了心。
人一进到了颐沁园,便看见有个高高瘦瘦的女孩在院中踢毽子,聂小小低声唤她:“童心。”
那侍婢先给李七打了招呼才走过来,仔细辨认后像见鬼似指着她惊恐尖叫:“聂……小小?”
在聂小小被指派去服侍慕容烟之前,住的是五、六个侍婢一间的通铺。人大约都是有些欺软怕硬的,因为聂小小名符其实的瘦小加胆小,话也不多,便被挤着到最里面那个狭小不便的位置,而童心就睡在她旁边。
那几个侍婢嫌她土气没见过世面,平日里虽然陈嬷嬷管得严没有欺凌事件发生,但除了日常来往的几句话以外,也不和她多说别的。比如谈论胭脂水粉或者哪个有意中人了,聂小小只能缩在一边羡慕地看着她们嬉戏打闹。
也就唯有这个童心还会和她多说上两句话。特别是在她去福薪院的前一晚,因听了前面服侍王妃娘娘的侍婢的下场,她怕得抱了被褥缩在床角里暗自垂泪。其余人除了有点同情外,还嫌她的抽噎声影响了她们睡觉,只有童心还过来安慰了几句。
李七挥了挥手:“小声些。你仔细看看,她是人是鬼?”
童心绕着聂小小转了几圈,又伸手摸了摸她,身子暖乎乎的,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当真没死?”
聂小小咧嘴一笑。
童心拍着胸口:“我的老天爷呀!吓得我以为大白天撞鬼了!”
“是谁在外面大呼小叫的?”前面的帘子一掀,有侍婢扶了陈嬷嬷出来。聂小小往院中一跪,李七忙笑说:“打扰了嬷嬷歇息,是我的不是。”
“原来是小七啊。”陈嬷嬷往地上跪着的那个人影上看了一眼,“又给府里招新人了?”
这两年来因陈嬷嬷身体大不如前,几乎放下了手中的事只在院中休养,而朱管家又常常跟着宁王东奔西跑,又要管着宁王府在外的各项营生,府里的事大都落入了李七和姚嬷嬷的手中。李七自不必说,姚嬷嬷如今是侧王妃唐清婉身边的红人,唐清婉又是个不管事的,几乎她说什么唐清婉便信什么。
原本新招的侍婢只需让姚嬷嬷过过眼就行了,因着聂小小是王府旧人,所以才带来给陈嬷嬷看看。
跪在地上的聂小小缓缓抬起头来:“陈嬷嬷,是小小回来了。”
两年不见,陈嬷嬷竟然像是老了一大截,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脸上皱纹更多了,连头发也白得多了些。外面传闻陈嬷嬷患了喘疾,看来也是真的。
陈嬷嬷盯了她一阵,虽然老成持重尚能稳住,但身形还是晃了一晃,幸亏旁边的侍婢扶着。聂小小没死的事她自然是清楚的,不过却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回来,而且还改头换面似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看到她,不由就想起近两年在王府里谁也不许提的那个禁忌,陈嬷嬷的脸色更是不见好,她一句话不说地转身回了屋。李七给聂小小使了个眼色,两人也随后跟了进去。
侍婢拿了靠枕,陈嬷嬷就着靠枕歪在茶榻上,旁边立马有人送上来润口的茶水。她浅啜了一口,又闭眼歇了一会儿,方才半抬了眼帘看着站在中间那个手足无措的人:“你既是有胆子跳井,府里便当你是死了,还回来做什么?”
其实对于慕容烟,陈嬷嬷的心中也有些复杂的。才入王府时,她确实是让所有下人都不好过,但后来从福薪院里关了出来,竟然是性情大变,不但再也没有打骂过下人,而且对她这个嬷嬷也是十分敬重,连在她身边服侍那几个都不停说她的好话。
只是这人的偏见一旦形成了就很难扭转,加之后来她毒害侧妃的事一出,以前那点点的好映象又消失怠尽了。
她不喜欢慕容烟归不喜欢,但人家毕竟是主子,对于陈嬷嬷这种宫里出来的人来说,主子便是天,便是主子拿下人撒气,下人就该受着!但聂小小竟然敢胆投井,便是给王府抹了黑,让外面的人以为王府苛待下人,以为她这个嬷嬷待不善!是以,她对聂小小一方面是同情,另一方面却又恨她害了王府和自己的名声。
她的这份心思以前的聂小小猜不透,但现在的聂小小却摸得很清。
她规规矩矩地朝陈嬷嬷施了个礼:“不是奴婢投的井。”
“嗯?”陈嬷嬷微微支起了身子,难道这事还有隐情?
李七也紧张不已,生怕她将实情说了出来,那王府必定会派人去查,虽然当时她没看见,但以朱管家的精明,查来查去难免会把他给牵扯出来。
只听聂小小道:“奴婢那晚是跪得累了,本想去井边打水喝,不过一时不小心失了足掉进去的。”
她此话一出,李七悬着的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心想这丫头还不算太笨。另一方面想,她如此说话便是听进了自己刚才说的,要将真相彻底隐瞒下来。
陈嬷嬷这才来了些精神:“这么说,你的事不过是意外,并不关先王妃的事?”
聂小小摇摇头:“不关娘娘的事的。”
怔愣了一阵,陈嬷嬷像想起什么似的长长叹了口气,又缓缓靠了回去:“也罢也罢,人也不在了……不过你毕竟是从鬼门关上回来的,身上带了晦气。明日王爷要陪皇上去金光寺参加沐佛大会,你便随下人一同去,也好沾沾佛法去去身上的晦气。”
“奴婢遵命!”
因她是晦气之人,别的侍婢都不愿同她住一屋,经李七安排,便将以前病死过一个下人许久没人住的房间分给了她。若放在以前,聂小小断然是不敢住的,现在她都死了两回了,还怕些什么?独立的空间刚好有利于她完成自己的计划。
晚上明月当空,收拾好一切的聂小小推开靠床的那扇窗户,屋里是许久没敞开散发的一股子霉味。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她根本不会在意自己如今的处境如何,她只知道明日过后,她会替自己和自己那尚未成形的孩子将所有的公道都拿回来!
唐清婉,我筹谋这么久,等的就是明天的沐佛大会。明天便是撕下你伪装面具的第一步!
聂小小原本清淡的脸上显出一丝格格不入的狠意。
每隔三年的三月初七,大魏国的皇帝都会去国寺金光寺举行沐佛大会,祈求国运昌盛。这沐佛大会算是大魏国最大的盛事,所有王室公亲、满朝大臣都会携内眷到场,全京城所有寺庙中有声望的和尚、尼姑也会汇集到金光寺。
**肃穆的晨钟一声声传遍京城。钟楼立在一处白雾环绕的青色山丘之上,此山丘为金光寺所在君乾山中最高的一处,钟楼为洛氏开国皇帝为表彰金光寺的开国功绩特意所建,光那口青铜所铸的大钟便足足有两层楼大小!
青烟袅绕,香烛味浓郁,一大早便有多乘马车抵达金光寺外。贵人们在寺门前下了马车后便三三两两站于一旁,等待最尊贵的人到来。
这无疑是个社交的上好场合,平日里少见高官的下层官员们忙把着这个机会在上级面前表现举荐自己,而有些官员将自己家中的儿子往前面推,为其以后进入官场铺路。
女眷们不便与男人们一处,便到不远处搭起的凉棚里暂时歇息。她们中有些是将自己家的女儿带来的,准备趁此机会相相那些年龄合适的公子少爷,好寻门合适的姻亲。
那些少年公子们自然知道这层意思,于是表现得更加殷勤。但多数少女的心思却不在他们身上,大家都等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想亲眼见见传闻中的宁王到底是不是像传闻中那么俊美无双!
凉棚虽然简陋,但能不能进凉棚却成了女人们身份的象征。夫家或娘家门楣高的能进去,只有皇室的女人们能有坐处。而侧室和小妾们连站在凉棚外的资格都没有,只有离得远远的自成一堆,各自诅咒自家的正室。
但在这群女人里面却没有宁王的侧妃。也幸得她没有来,否则这些女人们还不知应该让她坐在哪里。
按身份地位来说,她不过是王府的侧妃,在上头包括惠王妃在内,不知有多少比她地位高的女眷。但宁王如今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没人敢凌驾于他的头上。而宁王府又没有正妃,依着宁王对她的宠爱,她是侧妃之名却有正妃之实。
如此,宁王和宁王侧妃便成了这些人嘴里最大的谈资。
有两个武官打扮的官员互相寒暄过后便把话引到了宁王身上:“你猜今日宁王是否又与帝后同车而来?”
“这回怕不会了吧?”另一人道,“以前宁王未立妃便罢,如今虽然正妃殁了,但尚有侧妃在,再与皇上同车怕是不合规矩了。”
“那可不见得,你瞧着这些年,皇上可是将宁王当作亲生儿子一般,连太子都不见得有这种待遇呢!”
他们的声音虽小,但也落入了旁边另一个人的耳中,那人忍不住冷讽插嘴:“呵!你说两年前倒是,这两年怕也没那么亲了罢!”
开始议论的那两人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向这人打听:“大人,我们都是刚进京的,对这上面的事还不清楚,望大人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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