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搞不臭?你们不就是干这行的吗?你看看现在网上的舆论,全都是夸她的。我是让你们黑她,不是让你们捧她!你们真的有做事吗?我连水军的影子都没看见!”
“钱不够?你这话说得就不道义了吧?五万块钱都不够,你们还想要多少?再说了,我也没看见成果啊?我不是说了吗?她是杀人犯女儿,是未婚先孕,妹妹还当街杀人了,这些可都是真的!以往你们搞那些子虚乌有的,不都能白的说成黑的?这会儿怎么就不行了?”
“我不管,往死里黑!这事儿缺德?拿了钱就别哔哔叨叨的!你们之前诬陷人出轨、傍大款、被包养的时候可不止这点本事。我给你的这几个黑料,可都是真的!黑了好几年又怎么样?四年过去了,饭菜都凉了,你们炒一炒不就热了?”
白满堂原本要敲门的手,愣是顿在了半空中。
如果不是这声音是他从小听到大的,只怕他是如何都不会信:这样可怕的言辞会是他那从小就温柔小意的姐姐说出口的。
就这么一会子功夫,白满堂脑子里就闪过诸多念头。
他回老家读书的那一年,每次打电话找贺晓娣,姐姐都是百般推脱。她会说贺晓娣忙,也会说贺晓娣懒笨、好高骛远、眼高手低。这些话,他是不信的。但说的多了,又联系不上人,久而久之心就会淡。感情不是靠意念维持的,何况是他这样的年轻的男孩子?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白满堂打电话给姐姐时,就会下意识地想,找贺晓娣是找不到的,所以干脆不开这个口了。到了高三最关键的时候,白满堂也不联系姐姐了,甚至连想贺晓娣的时间都没有,每天想的都是“北海有鱼,其名为鲲”……
后来,他靠自己努力,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上了S市的高等院校。家里给他摆宴席,姐姐也回去了,但贺晓娣却没来。奇怪的是,他也没想多问一句。只是听姐姐说,贺晓娣不能来,也就当做是知道了。
等到他结束了军训,给姐姐探班的时候,才发现助理早就不是贺晓娣了。问姐姐,也只得了个“庙小容不下”的答案。那会儿姐姐是怎么说的?“农村来的女孩子,没见过世面,被这大都市的繁华迷了眼,心志也不坚定,哪儿甘愿当个小助理呀。”他心粗,加上感情淡了,竟然也就相信了。又或者说,他是不是太相信自己的姐姐了?
这就好像,如果不是刚才看见小赵姐说起姐姐生气时,那躲闪的眼神,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自己姐姐是个虐待助理脾气坏的人。如果不是真的害怕,怎么会下意识躲闪呢?但他的姐姐总说,人红是非多……她这么说了,当弟弟的也就信了。
可白满堂不笨。他会读书,也有想法。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带着贺晓娣跑来S市看大学是什么样子的了。
白满堂离开后不久,休息室的门打开了。白钰怒容满面,想要找自己助理发发火,但却没见着人。
“死哪儿去了?”白钰左右看看,然后锁定茶水间。
“你在干什么?我都快要渴死了,咖啡呢?”
小赵正要将蛋糕的盒子拿去扔掉,转眼就见白钰发火,吓得大气不敢喘。“我泡好了的,这就拿去给您。”
明明是白钰吩咐不准打扰的,但小赵什么都不敢说,只是乖乖听训。
“你这吃的什么呀?这蛋糕……我弟弟来了?”白满堂每次来,都会给白钰带吃的。这家的蛋糕带的最多。
小赵不明所以地点头,“是呀,他拿了蛋糕来呢。说要给您一个惊喜。”
“他人呢?”白钰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小赵一脸懵,“找您了呀,您没见着他吗?”
白钰跺跺脚,不回答,拿起手机给白满堂打电话,但那头却始终没人接听。
“对了白钰姐,下午就要回剧组了,那边催得紧呢。”
“知道了。”白钰不耐烦地甩甩手,只能将白满堂的事放一边。心想即便白满堂听见她打电话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个弟弟好哄得很,不枉费她小时候对他那么好。再者,现在的女明星,哪个不和水军打交道做交易呢?到时候和白满堂说上一番,他会理解的。
……
《流言》剧组。
因为影视城离市区也就两个小时不到的车程,章瑶除非第二天是早戏,不然都会回家陪小包子的。这段时间小包子交给朱晓晓和章琳接送,谁有空谁就去。偶尔章琳有课,朱晓晓就从剧组提前回市区接孩子。忙是挺忙的,但小包子很乖巧,知道妈妈在工作,还会给她唱歌捏肩什么的。
不过到底是从小到大没分开过的母子,章瑶拍戏的空当,总是想着小包子。甚至有时候看着江耀讲戏,盯着那双一模一样的凤眼,就能走神想到小包子——小包子有没有好好吃饭?冷了热了有没有添减衣物?在幼儿园和小朋友们相处得怎么样?会不会被欺负?
虽然知道自家小包子是个让人放心的,但当父母的,总是牵挂着的。
“卡——章瑶过来一下!”江耀盯着镜头里的人,妆很好、动作也很好,但就是情绪不到位。
这已经是第四条了,总是卡在一个位置,章瑶也不好意思。她朝周围的工作人员鞠躬道歉,随后快步走向江耀。
江耀带着她去了个人少的角落,将剧本塞给她,细细地分析剧本。
这是一场独角戏。姚早立一个人在家,内忧外患,孤立无援。她不知道怎的,就想起那张警方给她看的,事发现场的照片。芬芳就在浴室里,水注满的浴缸中,冰凉的水温甚至比不上人体肌肤的温度。章瑶想象着芬芳死前的场景,走进自家浴室,将浴缸注满水。她伸手触摸水面,水面就泛起一阵涟漪。芬芳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眼前,她名气还没有现在这般的时候,两人也曾像小姐妹一样,泡温泉时亲亲热热地一起。那会儿两人嬉戏起来,可是百无禁忌的。
芬芳死之前,是否也有戏水玩闹?她离开之前,芬芳已经有些醉了。她想起当时芬芳醉眼迷离地问她,记不记得往日时光?当初她们多好多好。可她只是将人扶去浴室,调好水,说“你喝醉了”。芬芳便笑,可眼角又带着泪。“我们已经不一样了。”
半喝醉的芬芳就倚在自己怀里,说着她们已经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了呢?芬芳没说,姚早立也没问。将人带去浴室,姚早立以自己第二天还有戏为由,离开了。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当初她陪着芬芳,像过去每个小姐妹玩闹喝醉的夜晚,一起沐浴、一起睡觉、一起说悄悄话……也许,芬芳就不会死了。
可是,是谁杀的芬芳呢?姚早立想不明白。她只能盯着浴缸里的水,一点点地放任自己沉下去。也许,芬芳死之前是挣扎的,被人按住手脚,头被死死地摁进水里。那时候的芬芳会是什么样子的呢?芬芳其实很美的啊,死之前的芬芳,应该惊惧、愤怒,那芬芳的表情会不会扭曲呢?
姚早立想了很多很多,甚至有些恍惚,也许,人就是她杀的呢?会不会是她有人格分裂?在不知情的时候杀了芬芳?可她为什么要杀芬芳呢?她们不是好姐妹吗?她有什么必要杀芬芳呢?芬芳有的,她有,芬芳没有的,她也有。名气、地位、资源,她都比芬芳好得多。她根本就不必羡慕芬芳啊。更没有理由杀害芬芳。
但有时候,她也很烦芬芳。两人同时出道,一直以姐妹相称。后来她火了,芬芳不如她。每次芬芳出现在媒体报道中,总是带着姚早立好姐妹的名头。好像芬芳做什么,都要拉着姚早立……
“能理解吗?”江耀问,但章瑶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他不得不拿手在章瑶眼前晃,“想什么呢?”
“啊?”章瑶回神,低下头,眼底恍然:“我知道的。我能理解姚早立的。”
能理解,却没能表演好。
江耀见章瑶失神,话锋突然一转,“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拍女一号吗?”
章瑶眨眨眼,想说你不就是要找儿子吗?顺带就捎上我了。当然,也得她演技够格。但章瑶没说出口。
“因为你们很像。”事实是,姚早立根本就是为章瑶量身打造的角色。剧本是为章瑶写的,姚早立这个角色也是章瑶的真实写照。
“我们很像?”章瑶心有所悟,却只做不知:“哪里像?”
“流言。”江耀不多解释,只说出了电影的名字。
章瑶突然就懂了。四年前的事情,江耀可能当时不知道,但现在,肯定都知道了。那些所谓的绯闻、黑料,有多少是真,又如何能辩驳是假的?流言真正可怕的,从来不是真假。因为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心易变、人心难安。
想想看,姚早立所经历的,和章瑶所遭遇的,其实很像。那种百口莫辩的境遇,甚至连在公众前发言都不可的局面,可不就是章瑶四年前所面对的吗?那会儿的章瑶有多绝望呢?想要解释都不能,亲人被卷进来,可以依靠的男朋友却不在身边……姚早立也是如此,无依无靠。
“章瑶——”
“嗯?”
“流言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忘了真实。”江耀轻声说道,见眼前的人儿愣住,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伸手将人揽进了自己怀里。
章瑶应该挣扎的,但为了这一句话,她忘了。
熟悉的触感、熟悉的人,江耀心底喟叹一声:果然是柔软可爱的皮皮猫。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好抱的了,再没有比她更契合自己怀抱的了。
“章瑶,对不起。我为当年,我的缺席,向你道歉。”
这是江耀最大的错。如果他当初陪着章瑶,也许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孩子是他的,章瑶大可以解释,公开他们的恋爱关系。但就因为江耀不在,章瑶没办法作证公开。更何况,当初江耀同样深陷泥淖。即便公开了,攻讦他们的人也许只会更多。
说到底,都是他没有保护好章瑶。
“章瑶,让我继续照顾你,好不好?”
章瑶不说话,只是被人强势圈住的手,握成了拳头。
“章瑶,我知道,你气我。给我个机会改过好不好?我爱你,是想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的。”章瑶不回答,江耀就低声凑近她耳边,细细地说情话。
这地儿人少,但不代表没有人。可江耀不在意这些,他再也不要让皮皮猫受委屈了。当初没能公开,现在难道还要遮遮掩掩?他的皮皮猫啊,应该毫无畏惧,遮风挡雨有他,暖床哄人也有他。
“你这是犯规的。”章瑶受不住耳边的痒,想要偏头。但被抱得太紧了,她想要转头躲开江耀的气息都不行。
“那你这个裁判,要怎么罚我呢?”
这话太像调/情了,章瑶没答这个问题。她顿了顿,突然说道:“儿子是我的,你不许抢。”
江耀便嫌弃地说道:“我不抢他,只想要你。”
章瑶为小包子被亲爸嫌弃感到不值,气鼓鼓地问:“你不喜欢我儿子?”
“喜欢!”强烈的求生欲促使江耀自保:“喜欢包子,因为他是你生的。”
“哼。”这还差不多。
女人要是作起来,那可是妖魔鬼怪都挡不住的。但江耀乐意怀里的皮皮猫作,如果可以,他希望皮皮猫能一直作下去。毕竟,只有无忧无虑、受人宠爱的女孩子,才能作天作地。而江耀,愿意保怀里的女孩永世无忧。
两人旁若无人的姿态太过惹眼,加上片场一堆人等着呢。道具说浴缸的水已经放没了,打板说时间过去十分钟了,副导演没办法,决定冒死过去煞风景。
“咳咳!那什么,导演,十分钟了,该开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