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夫妇
细细一看后,宗炎发现,对面镜中之人,无论是在长相上,还是在气质上,与上一辈子的自己,有着九成的相似度。
剩下那一成不同的是:镜中人的样貌,要比自己原来年轻少许,看着只有十五六岁高中生的样子。
而且,镜中人留的是长发,大量的头发在被扭曲盘绕后,在其脑袋顶上弄出了个类似丸子头的发髻,并用一根梨木的简易发簪给固定住了,看着挺神奇。
至于镜中人那消瘦的面颊,以及苍白的脸色,就让宗炎深深的体会到,对方曾在死前经历过怎样痛苦的内心挣扎,若未如此痛苦过,他也不至于显现出这么一副“病态美”的诡异尊荣了。
幸亏,镜中人依旧剑眉星目,双眼依然炯炯有神,要不然,宗炎真会觉得里面那是个死人呢!
照完镜子,并还算满意自己穿越后容貌的宗炎,摸着削尖的下巴走到了大厅正门边上,想借助正门处那松软的木制门框,标注一下自己的身高。
然而,就在他刚刚于门框上标注完身高,准备去东耳房拿标尺来量度一下时,突然,他看到,那位穿着一身大红婚袍的少女,从游廊里走出来了,并朝着自己过来了。
敢情,自打谢紫涵嫁进宗家以后,她的所有行李,就都被搬进宗炎的院子里了,虽说她结的是幽婚,嫁的是个鬼,但是,名义上她毕竟是宗炎的媳妇儿,所以,她住宗炎的院子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令宗炎觉得蹊跷的是,在搜遍自己得到的那些记忆碎片后,他却没在里面找到与那大红婚袍少女有关的任何信息。
而这也是理所应当的,毕竟,宗炎不知道的是,那谢紫涵是在他这身体的前主人死后才嫁过来的,人死后当然不可能再有记忆了,他当然也不可能接收到带有谢紫涵信息的记忆碎片了。
“你是那个……刚刚给我烧纸钱的女人……”面对走到自己身前,并朝着自己行礼的谢紫涵,还不知道对方姓名的宗炎,蹙眉问她道:“你叫?”
“奴家谢紫涵,相公您可以直呼奴家紫涵……”又对着宗炎行了一礼后,谢紫涵告诉了对方自己的姓名,顺便暗示了下自己跟对方的关系。
“相公……”聪明的宗炎,当然听出婚袍女在暗示什么了,他在重复了一遍那俩关键字后,蹙眉嘀咕道:“我记得……我好像没有结婚吧……”
“是幽婚,相公!”性格还挺直接的谢紫涵,毫不矫揉造作的就把答案告诉了宗炎,与此同时,她还垂首从自己婚袍的袖口里,掏出了一卷几寸长的卷轴,并双手捧着递向了对方,“这是婚书!”
“哦,是幽婚呀……”恍然大悟的宗炎,抬手接过了对方递来的婚书,随即,他就感觉到,自己手里的婚书卷轴,不是纸质的,而是丝绸材质的,具体可能是绢或者缎一类的东西。
展开手里的丝绸卷轴扫了一眼后,宗炎看到,白如初雪的卷轴内衬里,用漂亮至极的蝇头小楷,写着一封婚书,婚书下面,签着谢紫涵的名字,还有那介绍此次幽婚的“鬼媒人”的名字。
“给……”清楚了自己面前这位大红婚袍少女真是自己这辈子的老婆后,宗炎又把手里的婚书给重新卷了起来,并还给了谢紫涵。
与此同时,宗炎还上下打量起了自己这位死后才娶过门的便宜老婆。
细看之下,宗炎是还是满意的,对方有着细腻白皙的皮肤,漆黑如墨的秀发,缥缈似远山般的眉毛,深邃如幽潭般的双眸。
除了那些外,她还长着一根细长纤巧的鼻子,一张如泣如诉的樱桃小口,再加那巴掌大的瓜子脸,综合之下,她就是那种标准的“狐狸精”的长相。
更令宗炎欣慰的是,自己这“狐狸精”长相的老婆,现在的岁数还挺小,容貌还未完全长成,要是等她“女大十八变”后,指不定她能变的多么倾国倾城呢。
除了长相不俗外,生化学研究人员出身,善于观察细节的宗炎,还发现,自己这便宜媳妇儿的身段也不错,至少,她比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些府里丫鬟们的身段,要好上太多了。
“二叔还有要事要与我商量,我过会儿得到书房去,”被宗炎那“不怀好意”的眼神扫视了半天的谢紫涵,莫名的感到有些不安,于是,她借故想要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我回来是为了换掉婚服的,换完就走……”
谢紫涵话还没说完呢,一名宗府的小丫鬟,忽然小跑着过来了,她在跑到宗炎和谢紫涵面前后,一边行礼,一边喘着粗气说道:“呼,呼,呼……二老爷……有话……让奴婢转告……转告三少奶奶,二老爷他今夜还有应酬,就不与三少奶奶商量明天您父亲下葬的事了,二老爷让您放心,说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善了……”
“奴婢告退了……”转述完宗颖的话后,对死而复生的宗炎依旧心存恐惧的宗府小丫鬟,行完礼就逃走了,连给谢紫涵回话的机会都没给。
“走不了了吧……”早就看出自己这便宜老婆刚刚是想借故离开的宗炎,在目送那小丫鬟逃走后,就轻笑着调侃了谢紫涵一句,“赶紧去换掉婚服吧,换完后,跟我聊会儿……”
说完,宗炎就退步让开了自己房间的正门,并对着谢紫涵使了个“您请”的手势。
面对如此局面,已经没有退路的谢紫涵,在犹豫了一瞬间后,就昂首迈进了面前的正房大门,并小步朝着放她行李的东耳房走去。
宗炎不知道的是,在进门的同时,谢紫涵悄悄的取出了一把贴身藏好的小匕首,并把它紧握在了手心里。
性格较为刚直的她,是打算,如果宗炎对自己用强的话,那自己就直接在对方面前抹脖子,让其什么也得不到。
然而,令她感到诧异的是,那位刚刚还对自己“不怀好意”的宗炎,这会儿却似乎突然对自己失去兴趣了,他潇洒的走到大厅正中的八仙桌旁坐下了,没有一丝想要对自己做什么的意图。
“相公!”依旧对宗炎不放心的谢紫涵,在走到东耳房的门口时,玩火似的试探了对方一句,“您今夜是要与我洞房吗……”
第七章见鬼
“什么……洞房……”没想到自己那便宜媳妇儿会问这个问题的宗炎,被问的愣住了,在缓了几秒钟后,他轻摇着脑袋拒绝道:“这事……以后再说吧……我今晚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之所以宗炎开口拒绝,不是因为他不喜欢自己这便宜老婆,而是因为他“善良”,在他眼里,今年只有十五岁的谢紫涵,就只是个“小孩”而已,他虽然不认为自己是那种精神洁癖级的正人君子,但他也不愿意去做那种祸害“小孩”的疯子。
由于宗炎得到的记忆碎片里,没有此时此地风俗的具体信息,所以,他不清楚的是,在北宋这个时代,法律规定,女子十三岁就可以结婚了,甚至,在这里,不少十五六岁的少妇,家里孩子都好几个了。
于是,身为异乡客的宗炎,惯性的以为这里的女孩,也是十八岁才成年,才能行婚事呢,他这得自未来的观念,与这个时代之间,存在着巨大的认知鸿沟。
“那好吧,既然相公今夜不打算与奴家洞房,那您稍等片刻,奴家换好衣衫后就来跟您聊天……”收到宗炎不愿与自己洞房的回应后,谢紫涵不禁松了口气。
“幽婚……因为是鬼和鬼之间的婚姻……所以我才答应的……只有这样……我才能清白的离开人世……”曾经的盘算在脑中鼓荡着的谢紫涵,垂头丧气的走进了东耳房。
她原本计划,等自己葬完父亲后,就一头撞死在宗炎的棺材上,做个清白鬼的,那样的话,她就能干干净净的死去了,也死而无憾了。
可是,宗炎的死而复生,就完完全全的打乱了她的计划了,如果宗炎真的打算今夜与她洞房的话,那么,在她看来,她的身躯,就不再清白了,她不想带着污秽的身体去死。
正由于谢紫涵把“清白”二字看的比生命都重要,所以,她才会贴身藏把匕首的,这把匕首,就是她准备在自己清白被毁时,用来抹脖子的。
谢紫涵的这种观念,在宋朝女性中还是挺普遍的,毕竟,这时代,儒家和儒学对女性的约束,是真真的历史之最嘛。
目送谢紫涵回屋后,依旧坐在原位的宗炎,开始脱自己身上的寿衣,他脱了一层又一层,直到脱掉第三层后,他才把自己身上的死人衣服给清光,只留下一套雪白色的、绸子材质的贴身衣物。
“古代的礼仪真是瞎繁琐,连寿衣也要穿三层,真是……”望着被自己丢在地上的那堆死人衣服,脱衣脱出来一身虚汗的宗炎,忍不住撇嘴骂了一句。
就在宗炎热的准备出去透透气时,突然,一名一身甲胄的古代军官模样的中年男人,大喇喇的从屋外走了进来。
“你谁呀……”搜索了一下自己脑中的记忆碎片,却发现其中没那军官任何信息的宗炎,立即起身,蹙眉警告对方道:“我不认识你,你来我屋里干什么,还有,我房里可是有女眷的,你……”
收到来自宗炎的警告后,那军官打扮的中年男人突然就怔住了,他就那么直直的瞪着宗炎,眼里全是不可思议的情绪。
与此同时,刚刚换完衣衫、脑子里依旧很混乱的谢紫涵,在突然听到房外传来宗炎的说话声后,误以为对方是在喊自己呢,于是,她就立刻出来了。
出门后,她就傻眼了,因为,她诧异的看到,自己的相公宗炎,正对着空洞洞的大门口说话呢,其说话的内容,似乎是在警告什么人些什么事。
“相公……您在跟谁说话呢?”感觉莫名其妙的谢紫涵,在走到宗炎的身侧后,看了眼门外,在确认外面空无一人后,她不解的小声问了宗炎一句。
“他呀,你没看到吗?”抬手指了指身前的大门口后,宗炎扭头回应谢紫涵道,“你认识这人吗?”
“啊……”面对自家相公指着空气问自己认不认识什么人这事,被弄的瞠目结舌的谢紫涵,摇头嘀咕道:“我什么也没看见呐……”
“哦!”从自家便宜媳妇儿的回话中意识到什么的宗炎,立即扭头把视线再次扫向了身前那军官模样的中年男人,并细细的打量了起来。
这一细看之下,无神论者出身的宗炎,直接被吓的后退了半步,因为,他观察到,自己身前那中年男人,双脚离地三寸多高,其整个人,是漂浮在半空中的。
还有,那中年男人的身体显的稍微有点儿半透明,其形态,就像是烟气凝聚而成的一样,更诡异的是,凝聚成他身体的烟气,略微有点儿发紫,所以,他整个躯体,显的紫气盎然的。
“您是鬼仙?”人生第一次见鬼的宗炎,本想问问对方是不是鬼怪的,可是,在话就要说出口前,他突然意识到鬼怪这个词好像有点儿不尊重别人的意思,于是,他就改口称呼对方为鬼仙了。
“啊……”听到宗炎口里问出那个“鬼”字后,也被吓到的谢紫涵,本能的捂嘴尖叫了一嗓子。
“贤婿你能看到老夫我,就说明你跟我有缘分,小女紫涵真是嫁对人了……”怜爱的望了望自己的爱女谢紫涵后,那名称呼宗炎为贤婿的紫鬼,幽幽的扭头看向了其女婿,并自我介绍道:“老夫谢三燕,在此问候贤婿了……”
“您是……谁……”没想到闯上门来的紫鬼竟然自称是自己老丈人的宗炎,真是哭笑不得,在尴尬的咧了咧嘴,又接了那紫鬼一句后,宗炎扭头看向了比自己矮半头的谢紫涵,小声问道:“紫涵,你父亲的名讳是谢三燕吗?”
“相公您是怎么知道的……”记得自己不曾向宗炎透漏过家父姓名的谢紫涵,不解的仰头问道。
“你父亲是个武官……”抬手暗示对方先别问自己问题的宗炎,却又问了谢紫涵一个问题。
“家父曾做过七品的致果校尉……”对于宗炎的第二个问题,谢紫涵觉得更加神奇,她惊异回答了一句。
“你父亲仙逝多久了?”毫不理会谢紫涵眼神里的好奇情绪,宗炎又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已七日了。”
“那这就没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