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二公子。”
章台宫甬道处,李章阻住了萧子都的去路,从袖中掏出一枚玉佩,问:“二公子瞧一瞧,这是不是您的玉佩?”
当那一枚熟悉的玉佩再次涌入眼帘时,萧子都眉头紧蹙,道:“的确是我的,只不过前些日子丢了,不过怎会落到李总管的手里?”
“其实……”李章神情微变,笑容有些尬尬,想了想,踌躇道:“奴才奉旨彻查昨日宜春宫一事,在事发地点,就找到了这个……”抬眼察看萧子都的脸色,他试探的性的问:“玉佩既是二公子丢的,二公子可还记得,是在什么地方丢的么?”
萧子都微默,脑海中想起那个面带含羞过来还玉佩的婢女,眸中一闪而过的厌恶,“这块玉佩我丢的有一段时间了,具体是在哪里丢的,实在是想不起来,不过,李总管可以拿此玉佩到浣衣房里查一查。”
——
孟古悠悠然转醒时,人是在太医院里,浑身上下的伤口已被医女包扎严实,两只手也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像两个猪蹄子。
凝玉在她的床边坐着,两只眼睛红肿老高,显然是哭了很久,瞧见孟古醒来,刚刚止住的泪水就再一次的犹如断线的珍珠,再也止不住。
“阿古,我还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她一边嚎啕大哭着,一边就往孟古身上去蹭。
“痛!”孟古吃痛的叫了一声,凝玉这才想起来她全身是伤,忙自责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弄疼你了吧?”
孟古笑着摇头,看了看外面的天,问道:“你今天不用做活么?”
“我向季嬷嬷请假,她知道你的事,特意的给我批了假,还让我给你带了粥呢。”凝玉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小心翼翼的轻手轻脚的把孟古扶起来半坐着,从地上拿起食盒端起里面尚还热着的粥,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送入孟古的嘴边道:“庄大人说,你要有好长的一段时间,这手不能动,这段时间,就让我做你的双手吧。”
孟古笑了笑:“好,只要你不烦就好。”
“我怎么会烦呢?”凝玉眨巴眨巴双眼,“做一辈子我都不会烦。”
“凝玉,凝玉。”外间想起了一个宫女的声音。
“怎么了?”孟古轻声问道。
凝玉站起身来,透过窗子的缝隙,瞧见门外间站着一位身着浣衣房宫服的宫女,道:“许是季嬷嬷有事要找我吧。”抱歉的看了一眼孟古,“这粥先放入这里保着温,我去去就回。”
“去吧,去吧。”孟古想要朝她挥手,但是双手只要稍稍一动就是疼痛难忍,所以只朝她轻微的颔首。
凝玉刚走两步,突的又回头灿烂一笑:“方才忘记告诉你了,季嬷嬷这段时间让我去了兰池宫伺候,夏才人昨个儿赏了我一叠芙蓉糕,我悄悄的给你留了几个,等下我回来时,带给你吃啊。”
说着,朝她一眨眼,就蹦跳的离去了。
看着凝玉消失的地方,孟古的脑海里浮现了她与凝玉第一次的见面。
五年前初入宫时,各个宫女都是七八岁的小孩子,面对深宫里严苛的规矩,每个人都没少受到教规矩的嬷嬷惩罚。
那个时候,她们总是会在黑夜里躲在被窝里哭啼。
孟古被这哭声哭的心烦,就悄悄的出了门躲清静,她也就是在那时,第一次见到了凝玉。
小小的凝玉背倚靠在墙角,不断的低声抽噎着,嘴里一遍遍的碎碎念着,呜呜咽咽的话也说得含糊不清,孟古听了很久才大致的理清楚她说的是何:“爹爹,娘亲……玉儿如今在这里活的很好,有粥喝,有馒头吃,放心吧,在这里我绝对不会像你们一样饿死的。”
走得近了些,孟古有些哭笑不得,因为她当时一边哭着,还一边不停的往嘴里送着私藏的馒头。
孟古一直不明白,她这样淡然的性子,是没有人同她做朋友的,试图接近她的人,总是会止步于她清冷的性子。
可唯独凝玉除外。
她有着一颗纯真的心,对于孟古的冷漠总是会拿出百倍的热情,来孵化她这颗冰冷的心……
想着,想着,不知为何,鼻尖突然酸涩了起来。
孟古连忙摇头,把这份酸涩止住。
为什么突然间会涌出这样的情绪,她给了自己一个很好的解释:大概人在闲着的时候,总是会伤感的。
只不过,这一日,孟古终究是没有等到凝玉再来。
许是被事情耽搁了吧,她也没有多想。
落在身上的每一鞭,都是用尽了公主玉的全部力气,身上每一道伤口都要小心翼翼的护理。帝太后也差王福过来传了话,让她先好好的在太医院养两日,等伤好一些再回去。
晚上,孟古失眠了。
黑暗中,她躺在床上脑海里一遍遍的回想着华服撕碎的前一幕。
是谁呢……
忽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来,有脚步声踏入,黑夜中行走如白日,渐渐朝她靠近。孟古心一沉,连忙闭上了眼睛。
黑暗的房间内,燃起一只蜡烛,跳动的烛光照亮了整个屋子。
“呼吸声都不稳,装什么装。”一声熟悉略带嘲讽的声音响起,来人落落大方的在床前坐下。
孟古睁开眼睛,烛光下,那抹淡蓝闪着光的身影,就落入了她的眼中。
“相国大人,你怎么来了?”苍白的面色尽显惊讶,外臣不得滞留在宫内,这么晚了他怎么会在这里?
“来看看你死了没。”缪千里看着她,满眼尽是玩味。
“让相国失望了。”孟古唇角扬起一抹苦笑,她现在都这样了,他堂堂一国之相还不忘过来嘲讽她一番。
“哼。”缪千里从鼻音冷哼一声,“你算计本相国的事,还没有找你算账,若是就这样死去了,本相国岂不是亏死了?”
言罢,他忽的执起她裹着厚厚纱布的手,放入掌中。
孟古一颤,正要把手抽出来时,缪千里只需稍稍用力,已让她疼的额前冷汗连连。
缪千里没有做声,轻把她的手放下,修长的手指轻解开纱布结,一点点的打开纱布。
“你要做什么?”对于缪千里的行为,孟古满心的疑惑,心里十分的没底。
“怕什么?还能吃了你不成?”手上的动作未止,当五根手指头上的伤口,血淋淋的呈现在眼眸时,缪千里的眉心皱的厉害,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打开盖子,把里头的粉末轻倒在她的五指尖上。
“这是……”孟古实在是没有想到,他是来给自己疗伤的。
缪千里漫不经心的道:“前些时日整理库存时,发现了这个不用已久的药,不知道是什么功效,相国府也没有人可以试,就先拿你来试一试。”
其实,他漫不经心说成废品的药,是他今日在门客中广招门贴,高价买来的生甲之药,确切的来说,是专门为她而买来的。
孟古微微一笑,试探性的问:“若这是毒药呢?”
手上的动作微顿,缪千里瞟了她一眼:“能死在本相国的手里,是你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