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人们热络地跟瞿晓雨寒暄着,直赞时间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美丽。很快,一位眼尖的大波浪卷女士发现了她身后的两个孩子,亲昵地拉起瞿霆的手,夸赞他长得好,像瞿晓雨。
瞿晓雨点头但笑不语,大波浪卷又夸李静海,她像一个人精似的,用故作惊讶的眼神在李静海的身上来回打量,李静海今天竟没有奉陪,她一反常态地翻起了一个白眼,略显烦躁地扭过脸转向一边。
大波浪卷抬起的手又尴尬地放下,讪讪地夸李静海“有性格”,有瞿晓雨年轻时的风范。这时跟瞿晓雨真正比较熟的朋友笑着告诉她,李静海不是瞿晓雨的女儿,她的妈妈是肖倩。
提起肖倩,大波浪卷的嘴巴夸张地圈成一个O型,脱口而出,“难怪我说这孩子怎么那么像,她真把那个遗腹……”
站在外边刚才一直没说话的老谭猛然截住了大波浪卷接下来的话。
“吃饭吧”,老谭说。
于是一圈人轮流就坐,所有人都坐下来的时候,瞿霆轻轻地问瞿晓雨,什么姨夫?
瞿晓雨笑着悄悄地告诉他,那个阿姨精神不好,她说什么都当成耳边风就可以了,不必理她。
瞿霆颌首,伸出筷子夹菜,这家餐厅主打本帮菜,小小的瓦罐和珐琅碟子看上去都非常精致。李静海表现地呆呆的,她坐在瞿霆的旁边,不说话,也不怎么吃东西,瞿霆只当是东西不合她的胃口。
熟人们觥筹交错,聊起了以前的旧事,作为这场宴会主角的瞿晓雨倒没怎么发言,因为她本来就不是一个爱说场面话的人,大多数的时候她都是漫不经心地听着。
酒过三巡,话题又不知怎么地转回到了两个孩子身上,熟人们七嘴八舌地说着,瞿霆眼观鼻鼻观心地吃菜,充耳不闻那些有几分拿他凑趣意味的胡话,李静海的脸上却慢慢地出现了嫌恶的表情。
大波浪卷浑然不知,仍自顾自地说着,她歪着头看一会儿瞿霆,又看一会儿李静海,直赞他们是一对金童玉女,珠联璧合,天生一对,又笑着端起酒杯要和瞿晓雨对碰,说李静海一看就像是她们家的人,当小媳妇养着不亏,过几年喝喜酒的时候可不能忘了她。
瞿晓雨皱起眉头,有些不悦地告诉大波浪卷,她不喜欢别人当着她的面说这些糊涂话,她话音还未落,坐在另一端的李静海蹭地一声站了起来。
李静海用令瞿晓雨和瞿霆都陌生的声音,冷冷直视大波浪卷的眼睛:“我最讨厌你们这些乱点鸳鸯谱的三八。”不知道是生气还是羞恼的缘故,她的脸色变得通红。
瞿霆放下筷子,吃惊地仰视着李静海,李静海毫无惧色,仿佛已经变了一个人。
大波浪卷愣了一下,强笑着说,小姑娘还挺刚烈。
“我还有比你想像得更刚烈的一面。”李静海面如寒霜,推开红木椅子直直走到大波浪卷的面前,夺起大波浪卷手里的酒杯,迅速地把里面的红酒往她目瞪口呆的脸上狠狠一扬,酒水从大波浪卷的头顶开始滴答地向下垂落。
大波浪卷静默了几秒,之后发出凄厉地一声哭喊,她无法想象一个温吞吞的小姑娘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她刚刚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哎呀,丽丽,你不要往心里去。”这下子连瞿晓雨也有几分愧意,她拿着餐巾纸没头没脑地往大波浪卷头上擦,轻声招呼缓缓走开的李静海,“静海,跟战阿姨道个歉。”
“我道什么歉?”李静海的脸上浮起诡异的微笑,她的眼神扫过战丽丽的脸,露出畅快的笑意,“这一切全都是她自找的,她一进来我就看她不顺眼了。”
“这小姑娘平常不是这个样子的。”瞿晓雨安抚着明显激动得有些喘不过气的战丽丽,尽量放缓了声音柔声说道。
“没关系,我不跟小孩子一般计较,”战丽丽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她抚着胸口竭力令自己平静下来,挤出一个狼狈的笑容。
而这边的李静海却丝毫没有停战的意思,她端起属于她的高脚杯,向着刚才所有戏谑过她的男男女女虚晃着,那些人全部都露出了紧张的表情。
李静海放下高脚杯,遗憾地俯视着瞿霆,用极其惋惜的口吻叹息着说:“我对你早就没有感情了,你看看他们一个个自作聪明的样子多么可笑。”
瞿霆也看着李静海,她对他的感情他从来都不知道。
李静海的脸色变得异常地潮红,她手舞足蹈地旋转了几圈,然后直挺挺地闭上眼睛向后栽倒,瞿霆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席上所有的大人也全都呼啦啦地站了起来。
“好浓的酒气。”瞿霆摸着李静海的额头,惊讶似不敢确认地说:“她喝酒了?”
瞿晓雨急忙俯身查看李静海的被子,杯子里的只是普通的果汁,桌子上的酒酿圆子李静海根本就没有动过,再说谁吃了那种东西会醉?
用不用请医生过来看看,老谭走过来试探地问,这种酒店都会请紧急医生,打一个电话,医生应该很快就会到。
瞿晓雨点点头,她抱歉地回头对朋友们说今天晚上的晚餐不能再继续了,跟着服务员一起手忙脚乱地把李静海抬上七楼的房间。
李静海喝了大半罐的水果酒还放在她房间里的小茶几上,瞿晓雨拿起那罐酒,顿时明白了一大半,也松了一口气。比划了一个手势让工作人员不用担心,把水果酒的易拉罐展示给他们看。
随后而来的医生给李静海开了几片解酒药,又嘱咐了瞿晓雨几句就离开了。瞿晓雨把药就着水喂进李静海的嘴里,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李静海娟秀的脸被台灯镀上一层浅浅的金黄,这张脸的主人平时也是这样的温柔,惹人怜爱。都说酒后吐真言,李静海今天酒后的表现让瞿晓雨感到有些像陌生人,她自以为自己抚养了李静海许多年,对她的心性大约有所了解,可实际上,也许她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女孩。
如果那些都是真的,李静海的内心并非如同她平时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枯燥、沉静,那么这些年来,她的生活会不会太压抑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