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藏渊山庄。
即墨云焦急地在房门口来回徘徊,眼看着婢女急匆匆地进进出出,一盆盆清水端进去,皆变作一盆盆血水端出来。
即墨云的一颗心七上八下,岚兮的一声声嘶叫,皆如利刃刺在他心尖。
“怎么这么久,怎么还没好?”
即墨云惴惴不安,焦不可耐,只觉这是今生最难熬的一天。
徐典和何常邕对视一眼,皆抹了把额汗。
徐典上前劝道:“庄主,你别急啊,这妇人生孩子,是得好些时候,夫人体质甚佳,必定母子平安。”
即墨云哪里听得进去,只要岚兮一喊,便如同在剜他的心一般。
他已经候了两个时辰,再等下去,他就要疯了,不由自主地,他挤开倒水的婢女,便想冲进去。
何常邕赶忙拉住他:“庄主,你不能进去啊!”
即墨云又急又气:“为什么不能,她是我妻子,有什么我不能看的?”
徐典也连忙来劝:“庄主,夫人生孩子,你一个大男人懂什么呀,进去不是添乱吗?”
何常邕忙附和道:“是啊,庄主,妇人生孩子,男人怎么能在身边呢,那可是会招厄运的。”
即墨云原本凌乱的心,被何常邕这句话一下子激怒了:“那些个邪话,岂是能信的,这里我说了算,你们通通让开!”
话音未落,他拂开二人,踏入房中。
一堆人围着稳婆正在为岚兮鼓劲,陡见了庄主过来,皆惊得退在一旁,唯留稳婆坐镇。
即墨云坐到床边,握起岚兮紧拽被褥的手,心疼道:“岚岚,别怕!有我陪着你,没事的!”
岚兮咬着布巾子,抬眸见是即墨云,仿佛是见到生命中最绚烂的光芒般,一瞬间便充满了力量。
即墨云感受到了从她手中传来的力道,他越发握紧了爱妻的手,与她共同承受这生命之重。
一声响亮的啼哭,将痛楚分离开来。
稳婆抱着初生的婴儿去清洗了,即墨云未及去看孩子一眼,一颗心全扑在岚兮身上。
他抚过岚兮苍白的脸蛋,眼眶不由得湿润:“岚岚,你受苦了,早知道生孩子这么苦,就不该让你怀上。”
岚兮微微一笑,气虚道:“你说的什么傻话,我也想知道,我们的孩子,会是怎生模样。”
岚兮的目光无意间一挪,看到了即墨云那被自己捏得青紫的手,她倒吸一口凉气,拉住了道:“你的手……”
“别管这点儿小事了。”
即墨云抽出手来,为她掖好被角:“别说话,好好休息,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岚兮欣慰地点了点头,正想合眼睡一会儿,忽而又道:“对了,孩子,还不知是儿子还是女儿呢,万一是个女儿,如何继承即墨家的香火呢?”
即墨云皱眉道:“就算是女儿又如何?藏渊山庄从未有过女儿不许继任庄主的规矩,我们的孩子,无论男女,皆是人中龙凤,承我衣钵,有何不可?”
岚兮又是感动,又是哭笑不得,她固然知道,即墨云爱她极深,绝不介意男孩女孩。
可是,她却无法想象,一位纤弱的小姐,握着铁锤铸剑的模样。
“可是……”
岚兮方开口说了这两字,稳婆便把捯饬干净的孩子抱了过来。
她欢天喜地地道:“恭喜庄主和夫人,喜得麟儿,瞧这孩子的小模样,多像庄主,将来也必定丰神俊朗,龙章凤彩。”
岚兮噗嗤一下,轻声笑道:“你怎么不早说,害我俩猜了半天。”
稳婆委屈道:“我刚才已经报过了,只是庄主和夫人你侬我侬,谁都没有工夫搭理我。”
即墨云与岚兮相视而笑,皆有些羞赧。
稳婆将孩子递给即墨云,即墨云还是第一次抱孩子,这小小糯糯的娃儿捧在手里,只有一丁点儿大,他一丝气力也不敢用,就是喘口气,都生怕会伤着这小娃娃。
小娃娃好奇地睁着大眼,皱巴巴的小脸东张西望,大约是觉得这个世界太陌生,竟“哇”地一下又哭了出来,一双小短腿蹬啊蹬,还颇有劲力。
即墨云有些不知所措,他说不出自己是怎样的心情,没见到孩子时尚不觉得,一见了面,便觉心中最柔软处,好似被刺了一下,这就是他和岚岚的孩子啊!
即墨云有一刹那的恍惚,岚兮碰了碰他的手,将他从愣神中拉回现实。
即墨云有些鼻酸,有些眼热,有些紧张,他对岚兮道:“他怎么哭了,是不是肚子饿了?”
岚兮接过孩子,娴熟地喂养起来,小娃娃闻着娘亲的味道,探出小手,如八爪鱼一般地往岚兮身上一巴,寻着食源,小口一张,便呱唧呱唧地吃起来,舒服地半眯上眼。
哭声戛然而止,但娃娃的眼角却还挂着两颗豆大的泪珠,这水灵灵的模样,甚是可爱。
岚兮对即墨云道:“快给孩子起个名吧,叫什么好呢?”
说到起名,两人早已取过无数个,只是皆不如人意。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即墨云却自然而然地握起岚兮的手,含情脉脉地吟起诗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岚岚,就取个‘白’字吧。”
“即、墨、白。”
岚兮一字一字地念着,眼眸里饱含着不亚于他的深情与幸福。
仿佛在这霎那,岚兮又回到了当年,那赌约最后的月夜……
三天过去了,他们始终没有相遇,岚兮坐在草丛间,眼望着月至中天,子时将至,她情不自禁地啜泣起来。
即墨云到底没能寻到她,他们真的,就这样永远地结束了。
她本来也不想被他找到的,可为什么,结果遂了自己的愿,却又这样难过。
其实,这三天,岚兮哪里也没去,她与即墨云分别以后,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又悄悄回到了原地。
她心底既害怕着被他寻到,又害怕着他寻不到,她到底是希望被找到,还是不希望,她自己也糊涂了。
但是,一想到此生再也见不着他,岚兮便觉得无比难受,仿佛五脏六腑都扭曲般地疼痛起来。
子时整,岚兮死心地擦干眼泪,强颜欢笑,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他有他的道,她有她的路,从此以后,两不相干。
岚兮故作轻松地一蹦而起,笑颜却在转身的那一刻僵住。
月色下,那白衣如雪的男子,在微风里坚毅地屹立着,伟岸如山,温暖如玉,好似久别重逢的亲人,在等待着离人归来。
岚兮难以置信,缓缓靠近,是自己思切过度的幻觉,还是真的是他?
当看真切了他俊挺的面容,她仍是做梦般地探出手指,细细碰触他的脸颊。
蓦地,岚兮僵硬的表情一动,泪水便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即墨云漆黑的眸中,亦染了泪光,他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搂住,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准确地表达两人此刻的激动。
但是,他们都坚定地相信,此生不论遭遇多少波折磨难,彼此都不会再分开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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