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打手得令,上前就要抓扯。
梅吟香飞起一腿,众人也没看清楚,那几个打手便躺到地上吭吭哧哧,爬不起来。
原来不止那娘们儿能打,这个折了手的“废人”也能打。
那庄家顿时收了小觑之心,挥手令众人让开了路,打个“请”的手势,自己在前引路。
两人重又回到赌坊,赌坊里没有赌客,只有一些小厮正在收拾。
那些个挨了揍的打手们,正互相擦着药酒,见得二人进来,纷纷侧目怒视。
庄家使了个眼色,众人都不敢妄动。
两人被请进后堂,穿过一方院落,来到花厅。
花厅里坐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一身锦袍,满脸络腮胡子。
他一手抓着个茶壶,时不时送到嘴里嘬着,另一手握着一对铁胆,虚合着眼睛,不住把玩,听得人来也不睁眼。
“赵爷,人已带到,就是这两人砸的场子。”那庄家上前禀道。
那汉子摆了摆手,让他退下,自己则闲适地摇头晃脑,哼着小曲儿,浑不将眼前人放在眼里。
这汉子怎么看,怎么眼熟,岚兮嘴快,立即便喊出了口:“罗刹刀丁大石?”
那丁大石陡然听到有人喊他的本名,一个激灵,睁大了眼睛。
见眼前这对布衣男女,甚为熟悉,他定睛一看:“额的乖乖,怎么这里也能见到你们呀?”
他吓得屁、股如被火烫般,跌到地上,茶壶摔了个粉碎,铁胆滴溜溜地滚到梅吟香脚下,叫梅吟香一脚给踩住了。
这岚兮倒是好说,可是站在岚兮身边的,分明就是梅五公子啊。
他真真没想到,自己这个小人物竟能劳动大驾,令对方不远万里,跑到这山旮旯里来逮他,如何不令他心惊胆战?
“梅五公子,饶过小人吧,这诸多事端皆是冯人豹惹来的,额也是迫不得已才做的帮凶,再说,那些个陈年旧事都过去多久了,您老怎么还惦记着额呀……”
丁大石说起这些话来,颇为心酸,自己隐姓埋名,四处闯荡。
这日子才刚安定下来,就又遇上了克星,他这命怎地这般苦啊!
岚兮见得熟人,心里头甚是烦躁,听得他告饶,便愈发焦躁。
她转身就想走,丁大石却立即喊住了她:“大妹子,你与五公子是老相识,快与额说句好话来,大哥回头请你吃酒!”
岚兮一顿,忽地醒悟,对啊,丁大石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有什么好慌的?
梅吟香沉着脸,冷声道:“什么妹子大哥,她是我内人,你说你这般唤,合适吗?”
丁大石一怔,没头没脑地问岚兮道:“五公子是你相公?那当初与你一道的那个小白脸又是谁啊?额瞧你俩挺亲密的呀?”
岚兮心中如被抽了一鞭子般,几欲窒息。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心口,那衣服底下藏着的,是那块本该不再属于她的玉佩。
连日来的刻意压制,不去思念的人,不愿回想的事,却在这一刻,如河口决堤般,将前尘往事通通送上脑海。
“啊……”
她握紧双拳,难以抑制地狂吼一声,扭头便冲了出去。
那门口守着的打手,偷偷探头看去,见得自家主人如此狼狈不堪,都摸不着头脑,哪里还敢去拦阻岚兮?
梅吟香恼丁大石多嘴,阴沉的眸光扫了他一眼。
丁大石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梅吟香脚下一运力,两枚铁胆即刻向他飞去。
丁大石吓得回身一扭,正要爬起,那两枚铁胆恰好一左一右,嵌进他的屁、股、蛋、子、里。
他一声惨呼,摔在地上,梅吟香头也不回,追着岚兮便出去了。
岚兮跃过屋檐,纵身跳落长街。
她也不想在光天化日下,抹着泪眼跌跌撞撞,可是,她就是止不住这簌簌流下的泪水。
她多希望,自己落江之后便能一死了之,可是上天偏要与她玩笑,不仅不让她好死,还将那冤家送到自己身边,纠缠不休。
她从未像此刻这般害怕活着,害怕面对一切人,一切事。
她只觉自己就是个笑话,周围的一切都是扭曲的,可厌的。
她仿佛置身噩梦中,头疼欲裂,忽然头重脚轻,眼前一黑,再不知人事了。
岚兮醒来时,已然入了夜,烛光昏昏沉沉,犹如此刻的她。
她身在温暖的床铺中,柔软的帕子沾了水,正轻轻拭着她的脸,梅吟香的面孔,如鬼魅般,在她面前出现。
岚兮受惊地一缩,钻入被窝中,警惕地斥问:“你要做什么?”
梅吟香手一顿,凝眉道:“岚岚,你情绪太激动,在街上昏倒了,我把你带到客栈来,好好休息一下。”
“你滚,我不要看见你!”岚兮沉着嗓子喝道。
梅吟香叹气道:“我知道你不愿看见我,我走好不好,只要看不见我,你便能好好地生活,对吗?”
岚兮诧异道:“你说什么?你是说,你不再纠缠我了?”
“嗯。”
梅吟香点了点头:“等我伤好了好不好,就当是可怜我,等我痊愈了,我们就分开,我绝不强迫你留在我身边。”
岚兮将信将疑:“你此言当真?”
梅吟香反问:“若我诓你,你肯罢休吗?”
隔了一会儿,他又垂眸道:“我宁可离开,也不想让你痛苦。”
岚兮绝然道:“好,一言为定,等你伤好了,我们就再无瓜葛,若你敢食言纠缠,那我也不怕玉石俱焚。”
梅吟香心中一凉,收回了手,黯然道:“好,一言为定。”
极迅速的,他将繁复的心绪收拾好,起身道:“今晚别回刘家村了,我吩咐小二送些吃的进来,明日我们再回去。”
岚兮立刻紧张道:“那今晚你睡在哪儿?”
很显然,她并不想听到两人要共处一室这样的话。
梅吟香道:“你安心睡吧,我在隔壁,不会进来的,你有事唤我一声便好。”
“才不会有事呢!”
岚兮按捺下情绪,瞥眼看向一边:“你走吧。”
梅吟香知道,自己再留下,只会给她添堵。
他深深凝视了她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将帕子搭在水盆边沿,便悄然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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