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
梅吟香微地蹙眉,不解道:“冷捕头真是说笑了,你我自淮西匆匆偶遇之后,便从未再有交集,细想来,那都是一年前的旧事了,这利用之说,却从何来?更何况我与即墨庄主无冤无仇,你却说我算计他,这岂非无稽之谈?”
冷迁微微眯眼道:“若非在秦府北郊得见公子,在下也不敢相信,五公子竟是如此的深谋远虑。”
他说到最后四字,眸里陡**光。
“哦?”梅吟香一挑眉,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冷迁道:“当日我到淮西公干,恰逢五公子也在淮西,偏巧留宿同一客栈,你故意在我面前,与人高谈机关之术,引我留心,还刻意遗落了密道设计图纸,隔了一夜才回头来寻,这分明是有意引导。”
梅吟香道:“冷捕头这话可就不对了,我师承偃师之术,受人之托,自当忠人之事,遗失图纸是无心之举,谁知被有心之人利用,这难道是在下的过错?”
隔了片刻,他又道:“我离开客栈,行至半途,才发现疏忽,回头寻时,也是掌柜亲自递与,若冷捕头不提,我至今也不知道,捕头大人竟对在下的密道图纸,如此感兴趣,还神不知鬼不觉地,修建于秦府地下。”
“哈哈哈……好干净的手段!”
冷迁赞许地抚手笑道:“明人不说暗话,五公子又何必惺惺作态,若公子不是知道点什么,又怎会故意为之?”
梅吟香倾身向前,神秘地道:“你希望我知道点什么?”
冷迁凑近,眸光微凛,道:“冷某偶然翻看旧年案宗,得知令堂出阁之前,曾遭人虏劫,长达一月之久,后来令尊手刃顽徒,救了令堂,令堂感念大恩,遂与令尊结为连理,这才有了五公子。”
他停了停,又蹙起眉头道:“可冷某思来想去,依五公子的生辰推算,十月怀胎,公子怕不是足月而生吧,否则令尊令堂岂非早就私定终身了?”
梅吟香面不改色,轻摇折扇,执扇的指节却在隐隐发白。
冷迁接着道:“自然,江湖中人不拘小节,这些也绝非此案要点,重要的是令尊有勇有谋,凶顽得以归案,多少良家少女才能幸免于难。”
冷迁说到这里,又叹气道:“哎!只可惜年深日久,案宗多有残损,对于当年之事,记载得并不详尽,那采花大盗,不知五公子可有耳闻?”
梅吟香从容不迫地给自己倒了杯酒,风云清浅地一笑:“这些陈年往事,我又如何得知?”
冷迁笑了笑,道:“那厮本名江一卓,据说风流倜傥,武功了得,当年也是武林中难得的后生晚辈,只可惜心术不正,平生行事之恶,罄竹难书,毁在他手里的大家闺秀不计其数,辱人清白倒也罢了,偏生还要残害至死,五公子且说说,这种人,若是不幸留下后人,那可怎生是好,亏得令尊神勇,才令此案终结。”
冷迁说完,也给自己满上一杯,仰脖子饮尽,研判的视线始终不离梅吟香,他要好好欣赏欣赏,对方此刻的反应。
梅吟香陡地一收折扇,举起酒杯,仰起脸来,慢慢饮了下去。
他仰面时,面色铁青,如罩严霜,待酒水饮尽,重新面对冷迁时,面色已恢复如常。
而后,他将酒杯轻轻放下,轻描淡写地道:“冷捕头的故事委实精彩,在下也有个故事,想说与冷捕头听听。”
冷迁微微一笑,道:“愿闻其详。”
梅吟香问道:“冷捕头可知冲天大盗其人?”
冷迁的眼皮轻轻抽了抽,似笑非笑道:“自然知道,冲天大盗,本名周海威,莱州府人氏,自幼好勇斗狠,多次入狱,屡教不改,后来背了人命官司,秋后问斩,索性越狱出逃,跟随一伙海盗,做起无本买卖,等到再回来时,已是武功高强,心狠手辣的独行大盗,杀人越货,无恶不作。”
“大约在十年前,他因觊觎长渊剑,挑衅藏渊山庄,却折在即墨老庄主手中,至今下落不明。”
冷迁娓娓道来,梅吟香却笑道:“原来还有冷捕头不知道的事,那在下倒是可以给冷捕头好好说说。”
他展开折扇,慢慢道来:“这周海威当了海盗之后,虏了个貌美的渔家女来做了妻子,还生了一个儿子,后来他重返中原,便将妻儿留在了岳丈家,直至被即墨老庄主重创之后,才心灰意冷地回去。”
“他一心想要报仇,便将所有的本事,都传授给自己的儿子,可他又觉着只凭儿子一人,实在势单力薄,于是又收了个孤儿做徒弟,想要二人为他报仇。”
“后来,周海威病逝,这两人开始集结一帮亡命之徒,也干起了无本勾当,渐渐地有了本钱。”
“可强盗终归只是强盗,见不得光,于是,周海威的儿子便把所有事务都交给了师弟,自己则四处闯荡,机缘巧合,还真给他遇着了贵人。”
“京城名捕萧斌,看中了这个英勇精明的年轻人,不止收为弟子,亲授武功,还破格提拔,他也不负众望,屡破重案,立下大功,冷捕头猜猜,这个年轻人后来如何了?”
冷迁细细听来,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可也有一瞬,面色闪过难看的惨白。
他恢复镇定,意味深长地道:“五公子当真神通广大。”
“哦,对了!”
梅吟香醒悟似地道:“我忘了说名字了,这两人,一个叫陆无霆,另一个叫……周迁,真是巧啊,竟与冷捕头同名。”
他刻意在“周迁”两字加重,有意提醒着他。
冷迁突地脸色一变,沉声质问:“你对我母亲做了什么?”
梅吟香在椅背上一靠,悠然自得道:“原来冷捕头还惦念着,你那多病的老母亲啊,也不枉她望穿秋水,翘首以盼。”
他勾起好看的唇角,浅浅一笑,道:“冷捕头请放心,老夫人在她该呆的地方,过得好着呢,我只是派了个伶俐的人儿好生伺候她,时常给她解解闷儿而已,冷捕头若不信,大可回归故里亲自探望。”
冷迁面色稍缓:“你到底是怎么查到的?”
梅吟香笑道:“这就得怪令师弟管理无方了,手底下的人多了,破绽便也多了,但凡一人出了岔子,顺藤摸瓜,那不是轻而易举吗?这道理冷捕头该比我清楚才是。”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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