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实总是很残酷,两人跃得越高,体力便耗得越快,速度难免落后。
西侧的石壁已然十分接近,眨眼间,便已到了身畔。
即墨云灵光一闪,索性狠狠向西一踏,石壁力愈千斤,自然踹不动,反而推得他们往上直蹿。
洞外的光芒一下子变得明晰,岚兮精神一振,也无惧自己身畔移来的石壁。
她依样葫芦,也奋力在壁上借力,两人又一纵向上,他们几乎快看到洞外的朝阳了,但是洞口也在急剧缩小。
即墨云当机立断,猛然大喝一声,背上的秦长卫便如离弦之箭般,裹着岚兮的外衫顷刻间冲了出去。
这一掷,耗的不单单是劲力内息,更是考验心性。
性子稍躁,力道拿捏过头,秦长卫一出洞口,撞得狠了,小命可就不保了。
性子过慢,力道拿捏不及,人还没扔出去,反而砸向自身,三人一同遇险。
更何况,不止是力道,准头也不容有失。
“砰!”
秦长卫重重地摔在了洞外。
他一出洞口,恰巧落在乱石杂草中,虽没有丧命,但也摔得不轻。
他满眼金星乱冒,浑身龇牙咧嘴的疼,甫一抬头,只觉阳光刺眼,照得双目有如针刺。
他只好将脸面埋到地面,匍匐着不敢妄动。
不多时,他感到脑子里一阵天旋地转,迷迷糊糊地只听得耳边嘈杂,尚未及体会重生的喜悦,便昏睡过去了。
秦长卫这番变化只在刹那之间,岚兮与即墨云的生死,也只在这瞬间。
就在即墨云刚将秦长卫扔上去之后,那洞口缩得仅容一人通过,两侧的石壁也不足他一人身长。
他没有丝毫犹豫,紧接着在岚兮腰间一提,使出余下劲力,一鼓作气,将她掷出了洞外,岚兮料到他心中所想,想要阻止,却已然不及。
即墨云知道他这样做,她必是不允的,所以也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可到底,他还是迟了一步,那洞口很快就缩小了,饶是岚兮清瘦,他也可以预见,以洞口现在的闭合速度,等她穿过时,极可能会被卡住。
他的心在一点一点地往下坠……
为什么方才他第一个送上去的不是她?
难道是他内心深处其实信心不足,不相信三人都能平安无事,所以才会想要与她多相处一会儿,哪怕只是多那么一刹那?
因为他的私心,一念之差,便要害死自己最心爱的岚岚了吗?
他在懊悔,在忧心,心跳快得直要穿喉而出,脑海里竟然闪过一瞬无措的空白。
原来,他也有彷徨脆弱的时候,面对生死,他是如此的渺小与无力。
生死相许,才刚发过的誓言,转眼便要成真了吗?
不知是否错觉,就在这霎那,那洞口似是突然迟滞,他瞬时从悲戚中走出,挥起一掌便拍向岚兮鞋底。
岚兮得了劲势,身体直飞出去,险险擦过洞口。
参差不齐的洞沿,撕下她一片裙裾,她的人,已安然摔在洞外。
岚兮被这一摔,震得浑身骨骼生疼,但她无暇顾及伤痛,刚一回神,便冲到洞口。
只见即墨云的一只手将将伸出来,她迫不及待地探手拉住!
但是,即墨云本事再大,也只能伸出一只手来,因为洞口的大小,也只容得下一只手。
岚兮看不清里面的状况,唯见晨光映在即墨云的半张脸上,半明半暗,他诀别的眼神微微闪烁,眸里依稀含光,不舍与遗憾充斥其间……
洞口已缩成一条裂缝,很快便要闭合了……
岚兮发狂般地握紧他的手,他的身体在往下坠,她不受控地跟着滑入裂缝。
她的掌心沁出层层冷汗,不由自主地,手,一寸一寸地,从他的手臂滑向了手腕,滑向了手掌,再滑向手指,到最后,仅勾住了他的指头……
好沉,好沉,她快撑不住了!
不,她不放,她绝对不能放!
这一放的后果,她承受不起。
她还在苦苦坚持,即墨云却反倒释然了。
当裂缝窄得仅容得下他的手掌时,他突地抽出了手指,细细的晨曦洒在他温和的面容上,透着圣洁的光辉。
他的唇瓣微微翕动,轻轻地,无声地吐出两个字,然后他笑了,月光般的笑容,是他爱她的模样。
瞬息之后,他的脸暗了下去,洞口彻底闭合了,连条裂缝也没有了,一切又归于沉寂。
可是,她再也看不见那张面孔,那个笑容了。
她呆若木鸡,捏着自己的手,在滑腻的细汗中,在冰凉的皮肤上,感受着他残留在自己掌中的温度。
脑海里,他的面容在不断地闪回,蓦地,她学着他的微笑,学着他的口型,默默地念出了那两个字:“珍、重。”
眼泪如潮水般涌出,止也止不住,这龙潭虎穴里,两面石壁夹击之下,退路全无,他还有生还的可能吗?
她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撕心裂肺的痛楚铺天盖地向她袭来,她骤然长啸,悲痛欲绝,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一双缁色皮靴轻轻踩在碎石杂草中,沙沙细响,不疾不徐。
他经过秦长卫时,没有停留,直到走到岚兮面前时,他才停下。
他单膝跪地,低眉抬手,温柔地抚去她面上的泪痕,似乎对她昏迷在此,并不感到意外。
继而他弯下了腰,一手绕过她的颈肩,另一手穿过她的膝弯,缓缓将她抱起。
岚兮脑袋一歪,枕靠在他胸前,泪盈于睫,鼻尖翕动,双唇一抿一抿,一张脸哭得红扑扑的。
他垂眸瞧去,微微摇头,浅浅叹息道:“岚岚,你总是这样不听话,可又把自己伤着了,哥哥带你走,有哥哥护着你,便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他低头,下颏柔柔地蹭了蹭她的脸颊,慢慢朝着来路走了回去。
再经过秦长卫时,他忽而驻足,扫了秦长卫一眼,靴尖一挑,将岚兮的外衫一带,仍旧披回了她身上。
而后他继续走着,不再回头,直到看见了西风烈。
正在嚼草的西风烈见了主人,便顾不上吃草,欢天喜地地奔向他,见着主人怀里的女主人正在沉睡,不敢放声长嘶,只扬了扬前蹄,就乖乖立在了他身边。
梅吟香抬脚在马镫上一踏,身子轻巧地落在马鞍上,他左手搂紧岚兮,右手持缰,轻喝了声“驾”,两腿一夹马腹,西风烈便欢快地跑动起来。
晨光下,一匹快马一双人,在欢快的蹄声中,逐渐绝尘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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