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兮一面扒粥,一面看着这两人。
她见何田田就这样孤零零地出去了,不由怜香惜玉起来:“喂,你看不出来她喜欢你?瞎子都能看出来吧。”
即墨云听她这话里,含有责备的意思,只是冷冷一笑,并不作答,心中暗想:你倒是不瞎,看得出别人的心思,怎么就看不出我的呢?
岚兮被他瞧得有些发毛,回瞪了他一眼,道:“干嘛这样看着我,难道我说错了?”
他冷然问道:“不然呢,我该如何?”
岚兮不平道:“就算你对她没兴趣,也不该对人家这般冰冷啊,好歹给个笑脸啊。”
即墨云的语气变得更冷了:“我又不是卖笑的,难道逢人都得笑脸相迎吗?”
岚兮不说话了,因为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是对何田田没兴趣,还是对全天下的女人都没兴趣?
她猛然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不得了,自己无意中发现了个天大的秘密,想他即墨云是何等人?
龙章凤姿,冰清玉粹,家业富盛,文韬武略,放眼江湖,屈指可数啊!
可是,何以年近而立,仍是孤家寡人?
即便一时寻不到出众的女子匹配,也可以先弄几房侍妾来啊,可是他们结交十年,她从未见他近过女色,难道……
是他那里不行……
她这样想着,眼睛便不由自主地往他那里瞄去,他顺着她的目光下移,到了令他尴尬的地方停住,俊脸先是一红,随即一黑,猛地抬头,两道冷光向她射去,重重一咳,沉声道:“岚兮,你往哪儿看啊?”
岚兮打了个激灵,骤然回神:“没,我,我什么也没看。”
她一面回答,一面又摇头否认方才的想法:不可能不可能,就他这体质,怎么可能不行,可如果不是,又怎会不近女色?难道……是他压根儿就不喜欢女人!
她情不自禁地在脑海里,将他身边所有人搜寻个遍,忽地,有个眉目如画的年轻人浮现在眼前。
何慕生,那是何总管的儿子,也就是何田田的哥,记得三年前,他还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郎,那时她就觉着,等这小伙子长大了,必是才貌双全的翩翩公子,难道会是他?
她忍不住将他与即墨云并列一起,想了一遭,竟惊觉这二人出奇的般配,简直就是天作之合,无怪他眼里容不得别人,原来是不喜欢妹妹,喜欢哥哥啊。
“啧啧啧啧……”
她嘴里发出一连串美妙的赞叹,觉得自己这个想法,非但合情并且合理,虽然这种事,不太为世俗所认同,但作为哥们儿,她是绝对支持他的。
“砰!”
桌上猛地一记重响,将她那想入非非的笑容震住,即墨云一拍桌子,俊颜如冰封:“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她的心脏猝然漏跳一拍,陡然拉回思绪,见他这副神情,倒像是被人瞧破秘密,恼羞成怒的样子,不由愈发肯定。
当下嘿嘿一笑,指着他道:“我说你啊你,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告诉我也无妨啊,史籍上白纸黑字都有记载,你又不是第一个,不用不好意思啦。”
更何况当下这世道并不抑制南风,说了也不丢脸啊,只不过,依他的身份,公开的话的确不妥,难怪会孑然一身了。
她这般想着,扒拉了两口药粥,再次翘起二郎腿抖动,沾沾自喜地补充道:“你放心,我这人最重义气,只要你不同意,我是绝对不会把这件事抖出去的。”
必要时她还会两肋插刀,义气相帮哦!
他听得一头雾水:“你到底在说什么?”
她“啧”地一声,有些不满道:“这我都知道了,你再藏着掖着也太不够朋友了,就,就你和慕生那个事嘛。”
“我和慕生?什么事?”他越听越糊涂了。
“这,这……”
这叫她如何开口,她想了一会儿,将心一横,豁出去了:“卫灵公与弥子瑕,魏王与龙阳君,汉哀帝与董贤,我说得够明白了吧。”
即墨云恍然大悟,那张美如冠玉的脸,一点一点地变得阴沉,搁在桌上的手逐渐握紧,指关节“喀拉拉”地发出瘆人的细响。
岚兮心中一凛,只觉背上发寒,情知不妙,霍地一跃而起,在桌面上一踏,借力跃出屋门,不过瞬间,已逃得没影,屋外,她的声音由近及远:“你放心,我是绝不会把你是断袖的事,说出去的!”
“庄主是断袖!”
在外间洒扫的丫鬟猛地一听,手一抖,笤帚便落了地。
即墨云已身在门口,暴跳如雷,咬牙切齿:“岚!兮!”
他完全无法理解,她到底是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但不管他能不能理解,很快,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
翌日,日上三竿,岚兮尚未睡醒,秋霜便来请她到花厅议事,说是庄主有要事相商。
要事?她老大不情愿地坐起,抓破脑袋也想不通,他和她之间有什么要事好商的,并且还要到花厅去?
不过,既然主人家有请,她总不能不给面子,只好一面打着哈欠,一面洗漱,待梳理完毕,才慢悠悠地出门。
“庄主是断袖,你听说了吗?”
“早就知道啦,难怪这么多年都不娶妻纳妾。”
“我还一直以为庄主喜欢岚姑娘,后来以为是田田,现在才知道,庄主什么姑娘都不喜欢。”
“喂喂喂,你们知不知道庄主喜欢谁呀,说出来保准你们吓一跳!”
“谁呀,谁呀?”
“何慕生!”
“哈?不会吧,怎么会是他?”
“我看挺像,慕生那模样,比田田还水灵呢,难怪庄主喜欢。”
“不对啊,慕生明明有意中人了。”
“意中人?谁呀?不会就是庄主吧。”
“一定是,那晚我路过园子,亲眼瞧见他二人幽会,花前月下,你侬我侬,哎哟,不说了,都说不出口……”
“我也看见过,有一回一大清早,慕生从庄主房里跑出来,还红着眼圈呢,你们猜,该不会是庄主用……用强了吧。”
“没想到庄主好这口啊!”
“啊!暴餮天物啊,这么好的两个男人怎么就……一点机会都不给咱们留呢?”
“就是啊……呜呜呜……”
岚兮一路走过,没少听见丫鬟仆从诸如此般的交头接耳。
一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就和站跟前看过似的,有些更夸张,连露骨的细节都描绘得十分详尽,好像躲人家床底下偷窥过一样。
她越听越不安,心里渐渐鼓捣起来,怎么才过了一宿,这事儿就人尽皆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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