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名树的影。
孙尚玉并没有什么以势压人的动作或语气。
不过光是孙老虎那个名头就足以让苗应忠和刘海军本能感觉畏惧。
这是身份地位带来的自我心理暗示。
只是唐北风这厮像是反应迟钝一样什么都没感觉到。
不但如此,这货还觉得要比之前轻松很多。
就他跟孙尚玉两个人的时候,他是感觉要多不自在有多不自在。
总有一种心里有鬼的感觉。
现在就不同了。
有熟人在场,那种让人不自在的感觉没有了。
唐北风看了看桌子上扔着的近十万块钱,又看了看孙尚玉。
然后他笑着说。
“玉姐,你还是点点吧。这么多钱,要是出点差错,那我心里多过意不去。”
奸商回来了。
孙尚玉双眼浮现出点点笑意。
现在的唐北风再也没有了两人独处时的畏手畏脚。
眼底,全是狡猾。
不过让孙尚玉觉得有意思的,那狡猾之中却又带有那么一丝真诚之色。
“那你帮我点点?”
“啊!我帮你点?”
唐北风呆了下。
哪有点钱让给钱的人点的。
要是少数两张或者有什么假钱的话,那做鬼才知道。
这不是开玩笑么。
苗应忠和刘海军那是面面相窥。
不亏是大名鼎鼎的孙掌柜,这是点钱都懒得去点啊!
“一百、两百、一千、一万、......”
唐北风无奈。
拿起桌子上的钱拆开封条后认认真真数了起来。
“九万六千八...”
近十万块,唐北风数了快五分钟。
数完后,他朝着孙尚玉说。
“玉姐。数好了。”
“嗯。那再数一遍。”
唐北风眨了眨眼。
之前孙尚玉说不用点了,现在已经数了一遍又让再数一遍。
这是几个意思?
但人说让数,他又能怎样。
那只能再数一遍了。
“一百、两百、一千、一万、......九万六千八!”
五分钟之后,唐北风数完了。
不过这次,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朝孙尚玉望了一眼。
然后他就发现,这次可能白数了。
孙尚玉一双丹凤眼很好看。
眼尾上翘,翘度适中。
眼皮下垂时,能够看到明显的内双。
但现在,那双乌黑的瞳孔呈分散状态,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精光闪闪。
孙尚玉在发呆。
她让唐北风数钱时,自己却发起了呆。
不会让我再数一遍吧。
唐北风有些幽怨。
他挺喜欢数钱的,但这要给别人的钱数着就不是特别喜欢了。
也许是唐北风的幽怨太深让走神的孙尚玉感觉到了。
她眨了下眼回过神说道。
“数完了?”
“嗯,数完了。”
“那没事了。”
“快晌午了。那要没事,我就先走了。”
“嗯。”
唐北风起身,在跟苗应忠、刘海军两人分别对视了下前后出了门。
孙尚玉也站了起来。
“腾腾腾......”
骑着摩托车来的苗应忠和刘海军先出了门。
唐北风则拿起摇把发动了三轮车。
他坐上驾驶位后,朝站在客厅门口的孙尚玉露出了个笑脸。
“玉姐。记得有货给我打电话啊!”
孙尚玉没说话,只是笑了下点点了头算是回应。
唐北风脸上的笑容就更灿烂了。
踩离合、挂挡。
“腾腾腾...”
一脚油门下去,三轮车突突冲出了院子消失不见。
不过孙尚玉依然站在客厅门口没动。
她似乎是在出神,又似乎不是。
直到三轮车的声音逐渐不可再闻,她才轻轻叹息一声转身回了屋。
“轰隆隆...咔嚓...”
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太阳毫无预兆消失,暴雨倾盆而下。
函谷关镇上。
一间土坯青瓦土地面的房间内。
旧书和脏旧衣服扔的到处都是。
屋里很乱很脏、环境很差。
房屋的质量也很差。
外面在下着暴雨的时候,屋里就像是在下着小雨。
靠着屋里正中间的梁上,有雨水渗透瓦片滴落了下来。
“叮、叮、叮...”
落入房间的雨水滴落在一只青灰色的铜壶中,发出清脆的声音。
声音悦耳动听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韵味。
那种韵味,似乎让人头脑清醒、身心舒畅。
舒畅到,让某个听到的人不由自主发起了呆。
就像此刻站在门背后一个光着腚的家伙。
他身体结实、体型高大。
五官端正又匀称。
一头浓密的头发乌黑发亮。
看上去气质非凡。
如果非要说哪里形象不太好的话.......
他有点像鸭子。
一只刚从河里捞出来的鸭子。
光腚家伙当然就是唐北风。
他刚从孙家沟走出没多远,老天爷就突然翻了脸。
破三轮肯定是跑不过老天爷的。
唐北风的路程才跑上一半,豆大的雨点就变成了倾盆暴雨。
几秒钟不到,这货全身就湿透了。
农用三轮车没有驾驶室。
豆大的雨点在打在人脸上生疼时又遮住了人的视线。
三公里的路程,愣是被唐北风开了二十分钟才到家。
在暴雨之中淋了二十分钟,那不成一只落汤鸭才是见鬼了。
不过,唐北风似乎对自己变成落汤鸭没什么郁闷的。
他站在门后的镜子前看着反射出的那个自己发着呆。
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喜欢窥视裸体的神经病患者。
还是看自己裸体的那种。
镜子中的那个自己很熟悉。
熟悉的五官、熟悉的发型、熟悉的体型以及熟悉的气质。
但在熟悉之中,唐北风又能感觉到一种不熟悉的东西。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哪里似乎变了。
不过他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脸还是那张脸。
身体也还是那个身体。
唐北风静静审视着镜子中的自己。
他没有看出个所以然。
他平视、低头。
如果要说哪里变了,好像就是因为淋了雨似乎能当鸭子了。
不过感觉似乎也不是因为成了落汤鸭。
唐北风的眉头轻轻皱着。
“叮叮叮...”
雨点滴落的声音在一阵阵轻响着。
混合在雷声和暴雨的声音中显得清脆而又动听。
“叮叮叮...”
在一阵阵连续又很有节奏的声音中,唐北风忽然意识到自己哪里不一样了。
他发现,自己似乎变得...
变得聪明了。
唐北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是眼睛上蒙有一层薄雾。
但现在,那种薄雾不见了。
“叮叮叮...”
雨点在连续的滴落着。
唐北风认真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着。
眸子,还是那双眸子。
但那双熟悉的眸子中却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唐北风有一种晦涩的明悟。
他大概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能感觉到自己变了。
3875乘以25.
正常来说,他是绝对算不过来的。
但今天,他却瞬间就知道等于多少。
感觉。
一切都是因为感觉。
似真似幻又飘渺不定的感觉。
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那种感觉,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但那种感觉,却又实实在在发生了。
感觉到自家小姨要得大病,感觉到今天在孙家沟能碰到生意。
甚至能够感觉到数字的变化。
暴雨来的快,去的又急。
不知道什么时候,暴雨暂歇变成了淅淅小雨。
“叮、叮、叮...”
雨势转小,雨点落入房间的速度也跟着变缓。
滴落的雨水和接水的铜壶碰撞时,声音的节奏和韵味似乎也不同了。
壶中已有水。
不多。
屋梁上渗入的水变少。
“滴答、滴答...”
又是一种声音。
唐北风若有所思。
转身,静静看着雨水一滴又一滴滴入铜壶。
他莫名其妙想起了《道德经》的开篇。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既然道,并非指一般的道。
那他命名的感觉是否也并非一般的感觉。
从虚无的角度,看不见这种感觉。但从实有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的踪迹。
有还是无?
唐北风有些懵。
不过转瞬,他又展颜一笑。
他再次有了一种明悟。
“叮叮叮...”
雨水滴落的声音再变。
变得似乎成了某种带着节拍的音律。
而那一声又一声悦耳的音律,又似乎化为了一个又一个字符。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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