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气氛稍显诡异。
“……误会了,误会了!有件事一直瞒着没告诉少爷,所以您不知道,老爷在世时,曾与祁县王氏指腹为婚,为您定下婚约,本应于三年前,少爷黄口将过完婚,不料……”
言至此,其声呜咽,忙抬袖掩泣,好一阵儿才缓过劲儿来。
“也罢!如今孝期将满,舞勺成婚倒也合适。”
“舞勺?这具身体今年十三,应该就是这个年龄段,三年前……”
【唐以初生婴儿为黄,但用总角又体现不出来,因此按十岁算】
身为工科狗,文科知识相对匮乏,可也知道黄口小儿这个成语。虽不知具体所指,却也能轻易推算出来。
“古代十三四岁结婚,大环境如此,我勉为其难也就接受了,格老子嘞儿子才十岁就想当公公?这便宜老爹得多奇葩?”
“等等……祁县王氏?未来王皇后的娘家?这是逮着亲儿子照死了坑啊!”
亏得姜文平日里爱看一些电子书,历史类更是其中之最,不然还真傻呵呵的以为捡到宝了。
祁县王氏,也就是太原王氏其中一支,先不谈皇室与世家之间势同水火的局面,再过个两年,王皇后自己作死,王家顶着五姓七望的名声尚且还能逍遥快活好些年,自家别再遭了无妄之灾。
“这老爹,有点彪啊……自己死的倒是利落干脆,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叫我怎么收场?”
对方的想法姜文倒也能猜出个大概,无非是看着眼下李治地位稳了,买好要趁早,以免夜长梦多。
可这小农,明显没认清大局。
与天家攀关系搏荣华?哪那么容易?稍不留神,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不行!必须把这门亲事给搅黄喽……还不能让那头儿光火,否则都不用等王皇后下台,随便找个由头就足够把姜家灭门了……”
对于自家小门小户是如何搭上王家这艘“大船”的,姜文已懒得去弄清个中缘由了。
“唉……人生已是如此的艰难~”
“等等!钱管家,您刚说什么?”
心念电转间,似是隐隐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只是一天下来刺激太多,脑子有些不灵光。
“啊?哦!您与祁县王氏,有婚约在身?”
望着姜文闪烁着星光的双眸,钱管家还以为惊喜来的太突然,以至于孩子似在云端,如置梦中。
“不对!上一句!”
“莫不是少爷真看上哪家小娘子了?哎哟!造孽哦~王家咱可开罪不起啊!少爷可不能被美色迷了双眼,罔顾了身家性命……”
那哀怨的小眼神儿,似是在无声的诉说着:刚问的时候您可是回答没有的,现在反悔,那可就是拿我老头子开涮。
“打住!还是不对,下一句!”
姜文一个寒颤,抖落无数鸡皮疙瘩。
“呼……不对就好,不对就好!只是这下一句老奴到底说的什么来着?人老了,这记性到底是差了许多……”
钱管家一张黑脸涨的通红,换个文雅的说法,至少还是知道廉耻的。
倒是姜文等的有些着急了,拼命的温习着那道灵感,不让其提前散去。
“还……还请少爷,再稍……稍加忍耐些时日,算……算算日子,也该到了?咕咚!”
钱管家慌了,以至于平日里所得嘴皮子,此刻竟有些结巴,甚至最后还本能的狠狠咽了口唾沫。回去得好好反省反省,是否因为这些年来大权在握,让自己有些飘了。
姜文没察觉到钱管家的异样,即便注意到了,也没那闲功夫搭理对方。
“对对对,就是这句!算算也该到日子了,那还忍耐个勾蛋子啊!”
“快!钱管家,身上有银子吗?都给我拿出来,待会儿你自己到胡账房那儿报销!”
“倒是有一些,少爷您要干嘛用?”
钱管家明显跟不上姜文的脑回路,乖乖从褡裢里掏出几粒碎银子和几十枚铜钱,一脸懵懂的问道。
“干嘛?救姜家于水火!只是不知道,这点儿钱到底够不够花……”
“还没开始赚钱呢,倒是要先学着败家了,唉……”
姜文口中小声咕哝着,钱管家也听不大清到底在说些什么。
“不少了,够平常人家过活好几个月了!”
这年月,虽说银贱铜贵,可一贯铜钱六斤多,出门总不能拿手提溜着,或真在腰上缠两圈儿吧,就自己这小身板儿,再给压不长个儿了可咋整?
所以,出门除了有俩零花,若真的临时要有什么大的支出,还是得用银子。
“那行!我出去与朋友聚聚,你们早些歇息,不用等我,今晚儿就在那住下了!对,交代给您的事儿可千万别忘了!”
珍重的将几块儿碎银子揣进褡裢里,摸索了几下确定不会掉出来之后,这才向着门外小跑开去。
……
“啧,忘了问在哪儿……算了,还是自己找找看吧,这种不光彩的事,还是先斩后奏的好!”
姜府就在太原县城外不远,步行也就两刻钟的时间,望着面前的岔路口,正发愁该往边走时,好巧不巧,迎面撞见一锦衣少年冲着自己打招呼。
“书恒兄!好巧,这是欲往何处呀?一起?”
“原身的朋友?”
极力在脑海中找寻着相匹配的身影,倒还真让他找到了,不过却也算不得至交,两人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认识的,发觉彼此之间臭味相投,勉强称得上是狐朋狗友。
说起这人的身份,那可真是不俗,柳烨柳耀林,县令之子,至少在太原这一亩三分地儿上,能量称得上巨大。
“逛楼子,闻听那里温柔乡,英雄冢,心下着实好奇得紧,特前去满足一番……要一起吗?”
反正这事迟早得东窗事发,虽说到不了人尽皆知的地步,可亲近之人,终是逃不脱这条劲爆新闻轰炸的,否则也达不到目的,因而也就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
再者说,盛唐民风开放,类似于这种事情,只要有说得过去的托词,那都是可以当做炫耀资本来提起的。
如今不过是两人年纪有些不适罢了,所以柳烨踯躅一番过后,也就一口应下了。
“额……被你这么一说……倒也有前去一观的欲望了……”
“识得路吗?要不……你去找个人问一下?”
看着柳烨那欲拒还迎的模样,姜文觉得有些好笑,却也没当面戳破,不过还是与其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不用去问,这个我还真知道,就在醉香楼对面,时间尚早,要不到那吃些东西再去?我做东!”
荤话是促进雄性之间感情的有效手段,这不,晚上的花销,大抵是都有着落了。
醉香楼,太原县最好的一间食肆,更遑论青楼这种销金窟了,对于小门小户的姜文而言,这笔钱可是不老少呢。
……
“哟!这不柳少和姜少吗?快楼上请!就知道您今日要来,雅间儿可一直给您留着呢!”
入了醉香楼,都用不着小二,自有一名管事模样的人上前招呼。
要不人是管事呢,瞧这眼力见儿,姜文以前可就来过一次,也就是那次结识的柳烨,人还真就把他给记下了。
倒是柳烨觉着有些聒噪,不耐烦地打断道。
“我晓得路,不用带!赶紧去张罗桌好酒好菜来!”
“得嘞!”
管事知趣儿的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雅间儿临窗,正对窗外车水马龙,其内设施古朴大气,对于习惯了现代装饰的姜文而言,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喏!对面就是红袖楼,这会儿还未到申时,申时末的时候,就能看到姑娘们出门迎客了。”
柳烨朝对面努了努嘴。
“哟!你很懂行儿嘛!”
姜文调笑道。
“去去去!这地儿我常来,难免遇到几次……倒是你,第一次遇见这种场面,要蛋定啊,千万别落了我的名声!”
“这点放心,绝对会让你刮目相看的……就真没想过进去耍耍?”
“没有!咱可先说好,这趟是被你拉来的,要是被我老爹抓到,屎盆子你得帮我顶着!”
“怎么?这地儿……县令大人也常来?”
……
这样的攻伐一直在持续着,姜文占着眼界优势,柳烨凭着文采卓然,一时间竟谁都奈何不了对方。
不过这些话偶尔说说还好,多了难免无趣,好在酒菜很快被陆续端了上来,话题止于意犹未尽处。
酒是葡萄酿,不醉人,两个小屁孩儿倒也喝得。
味道也很不错,甜丝丝的,还带着些酸涩,屏息将涩味从鼻尖呼出,只余清香在口中,真可谓是回味无穷啊,比前世那些劣质葡萄酒强了不知多少倍!
“酒好喝,菜看上去不错,就是不知当吃不当吃。”
大唐的调味剂可是不多,油盐酱醋,还都珍贵的要死,再加上个茱萸,也就到头儿了,烹饪手段更是少得可怜,或烤或煮,难以下咽谈不上,淡出个鸟才是真。
不知姜文心中所想,柳烨还在极力的推销着醉香楼的菜式。
“快尝尝这个茱萸煮豆腐,好吃不说,刚下过雨,还能除除体内湿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