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剑,与一点灵犀一般,开始时平平无奇,后面灵气却越来越滂沱,几乎将水榭前面的桃树林都刮断。
春夏秋冬,每一季不同的剑意蓬勃而发,全都归于一剑,最后归于平淡。
天地似乎都在为之颤抖。
一剑收回,剑意的余韵仍然在水榭中流转,水流也与剑意一起,蹦出了水珠。
良久,这一剑才平息下来。
虫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剑。
黎清收了剑,道:“四季剑法,想要反驳的就是不能圆满,四季轮回,雨雪晴日,全都是圆,一切的起点在此,也在此归于无。”
虫童还没有回过神来。
不说阵法,他现在比阿尨看起来还无知。
黎清道:“从无到有,又归于无,不就是混沌世界吗?”
她说着,看向了小黑麟。
小黑麟茫然的看着黎清。
黎清伸手抓住了他脖子上的项圈。
珠光宝气。
金玉明珠,晃人眼睛。
一片、两片、三片......
十!
在修真界,出现十的时候,很少。
所以的一切都围绕着九这个数字。
她伸手将这项圈取了下来。
小黑麟眨巴着眼睛,似乎并不明白黎清拿的是什么东西。
黎清将这项圈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
需要什么才能打开这宝物?
似乎什么也不需要。
她将这项圈放在膝盖上,盘腿打坐。
从无到有,从有到无。
夜晚在她心中沉寂下去。
她的眼前出现了惊涛骇浪,云雾翻滚,花开花落。
一切起起落落,将天下的一切圆满都落在了她的心中。
她的灵魂轻飘飘的升腾起来,毫无知觉的进入了混沌世界之中。
混沌世界中是一片灰蒙蒙的,看不清任何东西。
她已经进入过一次,这一次的进入并没有大惊小怪。
只是不知道,混沌世界将对她展开一个什么面目。
她干脆盘腿坐在地上,睁着双眼,看着这虚无的时间。
在这里,似乎没有时间的流逝,没有生命,没有任何可以让眼睛落下的地方。
空空如也。
黎清就这么坐着。
一直坐到她几乎要陷入沉睡,这一切才有了变化。
迷雾从她身边开始,慢慢散去。
她的膝盖之下,露出了方寸之地,地上并没有鲜花绽放,而是留着无尽的鲜血。
像是用鲜血铺开了一条道路。
血从何而来?
似乎是从她的身体中流出。
可是她从不知道,自己身体中竟然有如此多的血,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她默默地坐着,等待着混沌世界中对她的裁决。
神的意志,自有论断。
血仍然未停,她渐渐开始头晕眼花。
“这是罪恶之血。”
一道声音飘渺如同云雾,不辨男女,不辨年岁,毫无感情,就这么静静地落入了她的耳中。
黎清努力维持着镇定,道:“什么罪恶。”
“弑父之罪。”
黎清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忽然不明白这声音在说什么。
弑父之罪?
这也能算罪吗?
她想要反驳,可是脑袋却越来越迷蒙。
那声音仍然在继续。
“你可以弥补你的过错,神会原谅你。”
“我不需要原谅......”
她说着,忽然一阵眩晕,再睁开眼睛时,看着眼前那漏雨的屋子,忽然有了一阵恐慌。
“幻境?”
神将她送回来了?
将她送回了自己的噩梦之中?
定江、宣南坊?
这不是幻境?
“冷静!这是幻境。”
可是她的心,仍然猛烈的跳动起来。
是深入骨髓的害怕。
不是害怕这一家人,而是害怕这样的生活,会再次将她拖入深渊之中。
这一间屋子,破破旧旧,床上的被子很沉,却一点也不暖和,床头上放着一只小箱子,里面放着她所有的衣服。
除此之外,屋中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天很冷,不知是冷还是恐惧,她瑟瑟发抖缩着身体,默念着这是幻境。
可是这幻境毫无破绽,连瓦片错漏的空隙都完全一样。
没有灵气。
什么也没有。
只剩下身上这一件捉襟见肘的衣服。
她站起来,推开了门。
屋外下着细雨,秋风萧瑟。
胡同口的槐树沙沙作响,邻居家的老大爷正在咳嗽。
这不是幻境?
她要怎么才能离开这里,哪怕是回到混沌世界中,也强过呆在这里!
天很冷,冷的她身心皆凉。
她默默搓了搓手。
神意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的身上流出的罪恶之血,难道真的是因为弑父吗?
她就着隐隐绰绰的光,在水光之中照着自己的身形。
惨白的一张脸,大眼睛渗人,乱蓬蓬的头发,大约是十几岁的样子。
这样的自己有什么罪过?不过是杀了一个该死的人而已。
难道这个人占着自己父亲的名义,就可以做一切为非作歹的事情吗?
父亲这两个字十分的陌生。
她早就记不起来这个人的模样,甚至脑海中浮现的是梅子雨的脸。
严肃的一张脸,沉默而又冷静的看着他,但是心里总是记挂着她的。
神为何不将她送到梅子雨身边去?
为什么不让梅子雨做她的父亲?
难道出生在这样一个地方,有这样的父亲,就永远要认命?
自己的命运永远也无法改变?
不,她绝对不会认命。
哪怕现在是神在看着她,她也要告诉神,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择,就算再来一次,她也会毫不犹豫的这么做。
如果不是还不能找到出去的线索,她现在就会进去将里面的人一个一个的杀干净。
等到自己找出离开混沌世界的线索,也一样会这么做。
她走回屋中,想要打坐,却发现灵气稀薄,自己根本无法入道。
就算在禹州,灵气也不会如此稀薄,几乎到了没有的地步。
就连神也在防备着她。
她已经明白,这不是幻境,幻境会让她迷失,可是这里是另外一个真实的世界,神要将她困在这里。
她慢慢想着,随后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天还未亮,门就“砰砰砰”的拍响了。
“怎么还不起来?黎清!快点!今天你大弟要去读书。”
黎清躺在床上听着这粗鲁的声音,深深的咽下了一口恶气。
黎氏。
她也是自己杀的,为何杀她就没有罪?
她还记得这个人临死时的情形。
惊慌、恐惧、想要求饶。
可是她毫无怜悯的将剑送了进去。
难道神也觉得黎氏该杀?
还是说在神看来,只有弑父是罪不可赦的。
“怎么还没有动静?快点起来,不要老是让我催,火还没有烧,先把火烧了,等一会儿你爹和你两个弟弟起来冷怎么办?”
“知道了。”
黎清站起来打开了门,看着黎氏发黄的眼珠,带着精明算计,身上穿着的是自己亲娘的衣服。
黎氏忽然被她冷冷看了一眼,吓了一跳,骂道:“大清早的作死,做这个鬼样子给谁看?还不快点出来烧火,不知道哪里学的,跟你娘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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