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坐到桌子边,从齐远志手中接过一个馒头,咬了一口,道:“你们自己可以想办法把衣服找出来。”
齐远志听她平淡的声音,怒气顿时烟消云散,道:“他不说我们上哪里找去?”
黎清道:“衣服没有出家门,掘地三尺,总能找到。”
“就是,你们家的事情,干嘛老是找我们。”
虫童从外面进来,手中折了一大捧桃花,一边走一边说,一边走一边往下掉花朵。
等走到诸月旁边,这花已经只剩下零星几朵了。
诸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这就是你一大早要给我的惊喜?”
虫童气的将手里的花枝扔了出去,道:“你们家连桃花都长的这么不争气,长在树上好好的,一摘到手里就这样!”
齐远志望着一地的落花,那落花一落到地上,粉嫩嫩的颜色迅速褪去,瞬间凋零枯萎,回到了泥土之中。
他想到昨天晚上和黎清一起看的桃花树,弯腰去沾一点花的残灰在手中,道:“莫非真的成精了?”
黎清道:“王道友如此喜爱,必定有过人之处,不如去看看。”
齐远志道:“我去通知大哥,这下真的要掘地三尺了。”
黎清在阿尨催促下,慢条斯理地吃完馒头,才和大家一起去看热闹。
这热闹看了没一会儿,阿尨就觉得索然无味,不就是挖坑嘛,怎么挖了这么久,连土都没怎么动。
他大声道:“你们是不是没吃饱啊!加把力气啊!”
齐家众人都是满脸的不好意思,修道之士竟然被说没有吃饱,这怎么行,这些筑基期和练气期的小伙顿时卯足了力,一锄头挖了下去。
“砰”的一声,地面动了浅浅的一捧土,锄头却飞出去两丈远。
阿尨“哎呀”一声,上前夺过一把锄头,手上攥着灵气,一锄头挖了下去,锄头进去了,他“恩”的一声,回头对黎清道:“我拔不出来了。”
虫童道:“这么说你也没吃饱咯。”
阿尨道:“你吃饱了你来试试!”
虫童道:“我吃饱了也不来。”
阿尨又在他这儿吃了个瘪,道:“诸月姐姐!你管管他!”
他们两个人闹哄哄的,齐远志和他大哥却发了愁。
他们发现这块地怎么也挖不下去。
不就是一颗桃树吗?不知是什么时候长在这里的,怎么就出毛病了?
黎清上前一步,伸出手指捏了一点地面的泥土,伸到了虫童面前,道:“大师兄,你看。”
她这位大师兄,比虫还懒,但却有一样过人之处,大约是常年不能下山,将少年人的精力都发泄在了书里,百年下来,功力没长多少,可是脑子里却是一脑子的东西。
虫童凑过脸来,仔细看了看这一点沙土,又闻了闻,沉思了一会儿,道:“这是北荒州的血沙土,带着点腥味,血沙土是一颗抱一颗的,很难挖动。”
齐远志眉头一皱,道:“北荒州?那里是个三不管的地方,修真界、魔界、禅宗都不管那里,是个多散修和鬼修的地方,怎么我们家中会出现那里的血沙土?”
齐家大哥冷声道:“是王君带回来的!”
齐远志道:“哥怎么知道的?”
齐家大哥道:“就是你大姐独自出去历练那一年,王君没有跟着去,就是去了北荒州,送了一趟衣服。”
齐远志道:“又是十年前,王君到底搞了什么鬼?”
齐家大哥道:“先想办法把这里掘开。”
众人忽然都看向了虫童。
虫童道:“你们不要看我,我没办法。”
齐远志一时纠结该叫虫童什么,虫童和阿尨在灵犀派大名鼎鼎,可他不能随着黎清叫师兄,讷讷道:“那个,虫道友......”
诸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虫童大声道:“什么虫道友!叫我虫童!”
齐远志连忙拱手求饶,道:“是是,虫童大哥,请指点指点我们。”
虫童指着诸月道:“你们求她,现在除了她,没人能弄的动血沙土。”
齐家人又都看向了诸月。
诸月的身份,连齐远志都不清楚,只知道她一直跟在黎清身边,一开始他连诸月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常年拿一把折扇在手中,面容更是雌雄莫辨,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以至于后面知道她是女的时,吓了一大跳。
知道她和虫童是一对时,更是惊的下巴都掉了。
他们两个真是男女颠倒,天作之合。
诸月摇了摇扇子,面无表情道:“我也不清楚。”
众人又回头去看虫童。
虫童道:“血沙土是会同化的,一颗抱一颗,现在整个树底下,应该有数不尽的血沙土,一次弄掉这么点,你们猴年马月也没办法把这颗树刨出来,血杀土只有喝饱了水,才会分开。”
齐远志道:“水,用水属性的术法不就行了。”
虫童道:“你试试。”
齐远志调动身上灵气,水自他手掌中倾泻而出,没入土中,随后消失的无影无踪,连一点湿意也没有留下,渐渐地,他灵气不支,便收了手,道:“试试。”
立马有齐家弟子下了一锄头。
血沙土还是毫无变化。
齐远志刚想要让齐家大哥再接再厉,就听到虫童道:“昨天下多少雨,你们没看见?水术法能比雨还大?”
齐远志一拍脑袋,道:“心急了,那诸月姐姐能够做到吗?”
他不能重蹈覆辙,叫一声诸道友,跟着黎清叫姐姐。
黎清心道诸月一滴水,就能把整个齐家给淹了,要是她不行,就没有人行了,点头道:“可以。”
齐远志听黎清回答了,当即道:“那太好了,还请诸月姐姐帮忙,以后咱们齐家的衣服,随便挑!是吧大哥。”
齐家大哥现在一心想找回丢失的法衣,顺带解开一个谜团,当即点头应允。
诸月摇了摇扇子没说话,望着黎清。
黎清道:“齐师兄,诸月姐姐帮忙可以,但是我也有一事相求。”
齐远志一摆手,道:“说吧,我不怪你趁火打劫。”
黎清道:“如果衣服找到了,我要和你们一起去东离岛。”
齐远志惊道:“你去东离岛!师父不是说让你好好等着吗,七师叔也不一定就真的在那里,再说了,就算是在那里,凭你们几个能将他救出来吗?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黎清目光沉沉,带着一丝焦急,道:“师兄的话我懂,可是师父不能等。”
齐远志不顾在场众人,仔细地看着她,好像不认识她一样,要重新认识她一回。
脸还是那么白,眼睛还是那么黑,身体还是又高又瘦,这一腔孤勇究竟是从哪里出来的,这一腔情意又藏在哪一个冷冷的五官之下。
他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从漆黑的眼睛里看出来焦急和恳求之意。
她拜白凤为师,究竟是她的幸运,还是白凤的幸运?
齐家大哥忽然开口,道:“可以,但是东离岛放进去的人,都是有数的,能不能进去,就看你自己了。”
齐远志急道:“大哥!你知不知道她去东离岛干什么!你就答应她!”
齐家大哥道:“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答应她,她高兴,我也高兴。”
言下之意便是齐远志不能强行替别人做决定。
齐远志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黎清道:“多谢,诸月姐姐,你帮帮他们吧。”
诸月“恩”了一声,道:“你们走吧。”
齐家大哥皱眉道:“走?”
诸月道:“对,走。”
黎清道:“若是齐道友不放心,就让齐师兄留在这里。”
齐远志心道机会难得,这位诸月身份神秘,他一定要留下来看个究竟,当即道:“对,我先发誓,要是我看了到处乱说,就让我永世不能突破,困死金丹!”
齐家大哥怒道:“不看就是了,这话也是能随便说的!”
齐远志道:“大哥,你看我誓也发了,你们快走吧,不要偷看哦。”
齐家大哥被齐远志气的脸色发青,胳膊肘一个劲的往外拐,道:“我们齐家不至于连这么一点信誉也没有!”
齐远志挥手道:“大哥再见,好了我传信给你。”
齐家大哥一甩袖子,领着众人健步如飞地下了山。
看着人群离开,虫童眼中红芒掠过,长剑出鞘,一跃而起,站在了一颗极高的松树上,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给诸月放哨。
齐远志抬头去看虫童,再低头一看,整个人都跌坐在了地上。
站在他面前的,没有诸月,只有夫诸。
莹润的白光在圣洁而美丽,白鹿温顺地站在黎清身旁,四周水珠围绕,却不知来处与去处,谁能想到这样的温顺之下,竟然是鼎鼎有名的上古凶兽。
“夫、夫诸!”
齐远志哆哆嗦嗦的指着眼前的诸月,满脸的不敢置信。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怀疑自己在做梦。
可惜不是在做梦,不管他怎么掐自己拍自己,眼前的情景什么变化都没有。
大哥!凶兽!一只凶兽在这里!
他捂住嘴,拼命不让自己叫出来,谁让他发过誓了!早知道这样,他还是不要看到的好。
穷凶极恶谷的凶兽,当真是大名鼎鼎,凶名在外,虽然是人人喊打的存在,可真碰到了,夹起尾巴逃跑的还是自己。
阿尨白了他一眼,道:“你怎么这么没出息!不就是夫诸吗?我们天天跟她在一起,也没见少胳膊少腿的。”
齐远志心道那能一样吗,黎师妹身边一个正常的都没有,连凶兽现在都对她服服帖帖的,他算哪根葱哪颗蒜!
黎清道:“齐师兄别害怕,诸月姐姐不会伤人。”
齐远志吞了口口水,道:“对,我不怕,那个诸月姐姐啊,我们家地势低,请手下留情!”
诸月没有理他,而是伏在一旁,将洁白的角抵在了血沙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