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心道这法衣不是他们偷的,却不知道是什么人偷走了,连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他们要去东离岛,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借助齐家送衣服一事,与其去其他地方浪费时间,等几天也无妨。
她道:“齐师兄,可以。”
齐远志松了口气,道:“黎师妹,委屈你了。”
齐家大哥所说的山间住几天,真的就是在山间,这一栋楼许久没有人住,虽然有阵法守护,没有被妖兽侵蚀,但却透着一股荒凉,雨水溅起久没有人践过的尘土,扑出来一股气息。
这楼建的比百绣楼还高,黎清倚在栏杆上,一眼看到了山下。
朦朦胧胧夜色之下,百绣楼依旧隐藏在花木之中,只能看到檐角,山下齐家院落重重叠叠,一进跟着一进,白墙灰瓦,十分庄严。
齐远志带着许多吃的东西进来,放到桌上,道:“实在对不住,吃点东西。”
阿尨拿了一块糖,道:“我们不生你的气,你是好人,你还送了衣服给我们。”
齐远志道:“哎,我爹出门在外,这个王君就摆起来了,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会收线,偏偏非要倚重他。”
虫童道:“早晚把他干掉。”
诸月瞪他一眼,道:“少胡说八道,吃也堵不住你的嘴。”
虫童道:“我说说都不行,谁真要去杀他,麻烦死了,我去睡觉,不要叫我。”
齐远志抬头看一眼楼上,走了上去,站在黎清身边,看着黎清的脸上有雨水落下,顺着她白瓷般的脸往下流,脸上是一贯的面无表情。
他低声道:“黎师妹,对不住。”
黎清发现来的是齐远志,便又望着远方出神,心不在焉道:“齐师兄,东离岛距离这里有多远?”
齐远志见她答非所问,知她又在走神,道:“半个月吧,我也没有去过。”
他说着,忽然也受了黎清的影响,懒散地靠在湿哒哒的栏杆上,望着黑夜中的齐家。
他很少有这样心神松懈的时候,在家里,父亲严厉,在流云峰,殷符生更严厉,他每天都绷紧了神经修炼。
这么忽然一放松,他觉得也很不错。
大雨掩盖了所有的嘈杂,真是安宁。
天边一道闪电划过,将山头照亮,随后雷声滚滚,听的人心惊肉跳。
黎清忽然指着百绣楼西边的一片阴影,道:“那是什么?”
齐远志回过神来,顺着黎清的手看着黑暗之中,道“什么,我看不清楚。”
又是一道闪电落下,将山间照的如同白昼。
他看清楚了,山间那一抹粉色,如同一片云彩,在这翠绿的山间格外美丽。
齐远志道:“哦,那是一颗桃花树,有百年了吧。”
黎清道:“现在已经是五月了,怎么还开着?”
云水峰的桃花,早已经谢了,这桃花的位置不算很高,怎么像是刚刚才盛开的样子。
齐远志道:“不知道,王师傅很喜欢这一颗桃花树,还给这桃树取了个名字,叫花女,应该是他用了什么秘法吧。”
黎清道:“走,去看看。”
她话音未落,人就已经直接从栏杆上跳了下去,雨被灵气罩挡住,成了一道道水幕,在夜色中奔跑起来,像个大蘑菇。
齐远志“欸”了一声,见她如此迅捷,眼看着就要没影,当即也跳了下去,飞快地赶她。
阿尨伸长头往外看了一眼,嘟囔道:“师妹干什么去了?”
虫童枕着诸月的腿,哈欠连天,道:“姓齐的小子跟着的,不会有事,我睡会儿。”
阿尨道:“懒虫。”
虫童不骂他矮子,另外取了个名字,道:“饿死鬼!”
阿尨塞了一口青团,道:“比你这个懒死的强。”
黎清在雨中很快就到了桃树的位置,停下来看着这颗桃树。
齐远志赶了过来,手掌中托起一团火焰,道:“怎么了,这颗树有什么不对劲吗?”
黎清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听王君竟然给一颗树取了名字,想起了白凤曾经说过的话。
若是没有名字,就给他取个名字。
百年桃树本来就是有灵之物,再加上王君给它取了个名字,这灵就成了可以动用咒术之灵,法衣失踪,究竟和王君有没有关系?
就算和王君无关,他也肯定是知情人。
这颗树有两人合抱那么粗,花朵如一团云彩,在火光的照耀下更添昳丽,豆大的雨疯狂的落下,周遭的花木都被打的七零八落,这桃树下却只有几朵落花。
黎清指了指地上的落花,道:“看。”
齐远志道:“咦?这花被王师傅弄的,怎么这么大的雨,一点事也没有?”
黎清道:“花木成精,需要多长时间?”
齐远志道:“你是怀疑这颗桃花树?不可能,花木生灵容易,可是要成精,就好比凭空生出来血肉,没有个上千年,绝不可能。”
黎清伸手摸在这树干之上,心道今夜雷电交加,当真不可能吗?
黎清望着这桃花树,心道王君实在可疑。
不急着查衣服的下落,却急吼吼的把罪名落到他们头上,而且两把钥匙,齐远志都没有,王君却有一把。
做的这么干净,除了有钥匙的王君,她实在想不到还有谁。
她正出神,背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回头一看,就见王君托着火光赶了过来。
齐远志“咦”了一声,道:“王师傅?这么晚你怎么上山来了?”
王君勉强笑了笑,道:“我忧心雷雨会将树劈坏了,过来查看,又看到有火光,更加心急,没想到是你们在此赏花。”
齐远志道:“衣服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王君顿时眉头紧皱,不善地看向黎清,道:“一点头绪都没有,今天没有任何人出过府,所有的人都留在了府中,你大哥正在一个个的查。”
他望着黎清,黎清也望着他。
这焦急的神色不像是作假,倒像是真的不知道法衣的下落。
黎清忽然道:“王道友,冒昧问一句,你手上的钥匙,可曾离身过吗?”
王君怒道:“我看守百绣楼几十年,难道一份钥匙都看管不好吗!”
黎清正要说什么,忽然就见阿尨虫童和诸月三人冲了下来,阿尨大声道:“师妹!有鬼!有鬼啊!”
他们三人气喘吁吁的冲到黎清面前,都有些心有余悸。
王君皱眉道:“海外怎么可能有鬼,修道之人,灵魂只会消散,不会轮回,你们大惊小怪,以为这里是在人族吗!”
虫童翻了个白眼,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没有鬼哪里来的鬼修,真以为自己是天下通了。”
王君道:“你......”
黎清道:“你们看到了什么?”
阿尨顿时叽叽喳喳就要开口,黎清道:“二师兄你不要说,让诸月姐姐说。”
若是让阿尨说,大惊小怪半天也不见得能说到点子上,若是让虫童说,一句话就会说完,三个人之中唯独诸月能将事情讲清楚。
诸月将手中银色折扇收起,道:“方才我们在楼下休息,听到楼上传来动静,以为是你回来了,准备去叫你下来休息,没想到一上去,就见一位女子站在栏杆上,身上穿的就是丢失的那件衣服,我们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这女子感受到我们的气息,瞬间就消失了。”
齐远志连忙道:“当真是那件衣服!”
诸月道:“我看的十分清楚,绣的就是今天见过的孔雀图!”
王君道:“哼,全都是你们在说,我们谁也没有看到过,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为了脱身编出来的谎话。”
阿尨翻了个白眼,道:“这怕是个傻子。”
齐远志厉色道:“王师傅!有了这消息,你不去查探,反而一再要将罪名加到我师妹身上,难道真是你自己贼喊捉贼!”
他平常和颜悦色,嬉皮笑脸,忽然一下冷了脸,神色严厉,更显得令人生畏。
王君虽然与他一样修为,可毕竟自己是靠齐家生活,便收了声。
黎清望了一眼山间,本就花木繁盛的山间,再加上是雨夜,几乎看不清楚,当即道:“走!”
他们一行人再次回到了山间小楼。
黎清没有进去,而是站在屋檐下,仔细地看着地面。
除了她和齐远志落地时踩下的两对脚印,见不到任何有人从廊上落下的痕迹。
齐远志道:“会不会是被雨冲刷了?”
黎清指着远处的另一个小窝,道:“这个脚印是我踩的,雨就算是冲刷了,也不会这么快,就连一丁点痕迹都找不到了。”
齐远志道:“金丹修为还做不到从虚空中出入,除非是元婴修为,可是有元婴修为的人,又何必来偷一件衣服,就算她要我们家给她白做一件,我们也不会拒绝。”
阿尨道:“是不是因为你们做的太漂亮了,所以她忍不住偷走了?”
齐远志道:“齐家比这更美丽的法衣都做过。”
黎清跃上楼上的走廊,道:“诸月姐姐,她站在哪里?”
诸月跟在她身后,道:“就在你眼前。”
黎清轻轻一跃,立在栏杆上,这栏杆年久失修,承受不住一个人的体重,发出轻微的“咔嚓”声,随后黎清将灵气成风,托在自己脚下,虚空立在了栏杆上。
她顺着这位置往远处看去。
这女子在看什么?
远处仍旧是齐家带着点点灯火的院落。
莫非这女子是齐家人,或者是和齐家人有什么关系?
她正想着,忽然见到齐家院落最外面的齐心楼上,一道白色人影游荡。
这下不止是她,所有人都惊呼了一声。
修真之人,目力最好,隔着这么远望过去,仍然能够看到是个婀娜多姿的身影,在齐心楼上翩翩起舞。
那件法衣正穿在她的身上,如同月光织就,里面笼罩着一个烟雾般的虚影。
夜雨,雷鸣,唯有这一道身影亮的惊人。
齐心楼下很快响起了一声惊呼:“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