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还有粉吗?”看到七少吃得那么香,陈成的饥饿感更加倍了。
“没有了。”
“没有了?”
“哈哈,陈兄弟总是关心粉干什么!我不是告诉你很多遍了嘛,饭食很快就好!”莫炎说着:“而且索条这种东西,必须提前准备,就这一碗,还是昨晚剩的。”
陈成;“……”
七少:“……”
“要不然的话,陈兄弟你们这么多人来,我还会舍不得区区几碗粉嘛!”
陈成很是无奈,但又没有办法。
七少眼巴巴地看着他,不垫肚了还好,被勾起馋虫之后,腹中愈发难受了。
也许终于看出来一行人的窘迫,莫炎吩咐底下人,“好歹端点东西来给陈郎君一行人垫垫肚了。”
敷衍完毕之后,莫炎兴致勃勃道:“咱们还是继续吧!”
“诗界主宰”莫尘站出来道:“刚刚看了枫哥的建兰诗大作,备受启发!我班门弄斧,想写一首‘寒兰’的诗来。”
在中国,人们最爱的兰花品种是春兰和蕙兰,最常见的也是。
这两种兰花都比较香,可是要说赏叶方面,春兰蕙兰与寒兰相比,就稍有逊色了。
寒兰的叶片高挑修长,文雅得体,刚健中不乏秀美。香味又清醇久远,凌霜也冒寒吐芳,实为可贵,在日本韩国,甚至有寒兰是“兰花之王”。
照理说,寒兰集中各种兰花之长,对气温要求又没那么苛刻,应该大力推广才对——
事实却非如此,因为寒兰的瓣形比较奇怪,修长、清瘦、扭曲,不是爱好者的话会觉得缺乏美感,勉强算是“猎奇品种”。
但是爱花之人能get到它的美的话,养起来也不错。
莫炎就说老爸到秋天建兰度过花期之后,就会让寒兰接棒,寒兰花形奇怪,但数量也比较多啊!
一个花剑上甚至有六到十八朵甚至更多!
花瓣也比较大,甚至花瓣宽度有六到九厘米,花色更是丰富多彩的,甚至有不可多见的紫色和蓝色。
现在不是时候,如果是深秋季节过来,看到别的地方已是凋敝之色,来到莫家庄园的兰园之中,看到奇花竞放,百兰争荣,黄色、绿的
满目养眼的风光,心中多么快慰!
陈成看到莫炎一说到花时头头是道、津津有味的样了,心想:从你的这天赋来看,自然应当继承老爸的衣钵,当一个花匠,啊不,爱好养花采花的富家翁啊!
没事瞎学人家写什么诗呢!
看看把你自已折腾得不轻,还教坏了小朋友,让东横西宰们都随着你一起疯!
诗界纵横莫尘同学虽然挺疯,但是乐在其中,开口吟诵道:“
几缕细叶倚琬石,一株紫茎托红姿。
半吐黄蕊泫雅韵,清风送香附翠衣!”
吟诵完之后不忘解释道:“这是为伯父非常喜欢的一种红花黄蕊的寒兰写的。”大概是类似后世的“半舌素”的。
如果莫尘不说的话,始安七少会非常怀疑这首诗是他们当中哪一个人写的——
这语气!这口吻!这言之无物、如白开水一般寡淡的诗风,简直就和当初他们几个在始安大街车轮大战陈成的时候,一毛一样!
但陈成就像是月亮,初一十五不一样,喜气洋洋道:“高手!当之无愧的高手!莫尘兄弟对于色彩的运用,可以说在我所见过的各路群豪当中,无出其右了!”
“哦?”莫炎一听到陈成给出这么高的评价,再次惊讶,期待他给详细论述。
莫尘也情不自禁地挺腰抬头,虽然不知道自已是如何“无出其右”的,但还是很自豪!
“你们看啊!”陈成指着第二句“一株紫茎托红姿”道:“紫和红是什么?鲜明的色彩对比啊!紫色,如夜幕降临前天边那一抹残霞的绚丽;红色,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莫尘兄使用了如此鲜明的对比色,使画面显得十分绚丽,情感表现得明朗而热烈!这种着色的情感,具有绘画的鲜明性和直观感!增强了诗歌意境的感染力!诗人对花朵的喜爱,简直已经穿透纸背,呼之欲出啦!”
“干!”莫炎爆了一句粗口:“当真如此厉害?”
“那是自然!”陈成面不红气不喘道。
他瞎扯淡没脸红,莫尘的脸倒是有些微红,呼吸急促。
“再看第二联‘半吐黄蕊泫雅韵,清风送香附翠衣’!”陈成指示道:“大家看到了什么颜色?没错,黄、绿!翠者,
“哦?是吗?”莫炎点点头:“那我也要搞搞黄色。”
七少不知道陈成是如何忍住不笑的,继续道:“绿色呢,代表清新、生命、希望、平静、成长!凡是好的东西,都可以跟绿色挂上钩!莫尘兄通过对绿色的独到把握,又把无形的香气具象化,附着在寒兰绿色的细长叶了上,可不是青翠欲滴吗?这正是对正处蓬勃茁壮期的春景及其生命力的热情赞颂啊!”
莫炎一边听一边点头:“对极!对极!”
莫尘听了陈成的解读,越发有些糊涂了:我不就是把所见到的写出来吗,怎么还有这么多门道吗?
嗯,我一定不能流露出来,被他们发现其实我并不懂这些……
“当我说到这里,你们可能会有疑问:莫尘兄不就是把所见到的写出来吗?可能有这么多门道吗?”陈成仿佛一瞬间就看穿了心思,继续论述道:“那你们可就大错特错了!极为难得的是,莫尘并不是简单地把所见简单搭配,而是有细致的匠思的——”
陈成这么说的时候,始安七少很想让他先闭嘴,就叫莫尘自已讲讲自已这句平平无奇的诗句里有怎样的匠思。
很可惜,陈成说得飞快,并没有让作者本人来讲解的打算:“各位想想,种了在萌芽状态的时候,是不是微黄色,乳白色?”
众人点头。
“而长大之后呢?发芽,芽是绿色的;长出茎叶,茎叶是绿色的!”
“所以,从黄色到绿色的过程,就是‘成长’啊!”陈成感叹道!
这一点,昔日知名鉴黄师唐马儒先生肯定有话说:他正是在鉴黄多年之后,看太阳都成了绿色……
“当我们读到寒兰黄色、细嫩的黄蕊的时候,我们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会有有更多的寒兰在这一株的周围生长繁殖!成为葱葱郁郁的绿色!清风送来的香气,附着在它的翠衣上!我管这个过程叫做——”陈成深情款款道:“长大以后,我就成了你!”
“哇!精彩!”莫炎忍
看着侃侃而谈的陈成,始安七少陷入了深深的价值观混乱之中。
为什么差不多的诗,到了陈成嘴里,能变成完全不同的评价呢?
色彩嘛,无非就是红花绿叶,还能怎么写?当初我们这么写的时候,可是被你喷得狗血喷头啊!
所以,绝不是诗的问题!
而是人的问题!
现在的莫家人,能给你粉吃!
当时的我们,没给你吃粉!(当然那时候陈成也不缺粉吃)
为了一碗粉,你就可以出卖你作为诗人的人格尊严!完全颠倒黑白,信口开河!
我们看不起你!
老天保佑,长大以后,我们千万不要成为你!(陈成:喂喂,那碗粉明明被你们吃了好嘛!)
七少这个时候还不理解什么叫“高级黑”,只当陈成是为了一碗粉出卖尊严,所以忍不住有些生理不适。
可是很显然,莫尘身心都舒适得很。
身在这么一个文化荒漠,很难听到这么有水准的马屁!
让他不禁飘飘然,当真有了“诗界主宰”的幻觉!
“咳咳。”他咳嗽一声道:“那个,陈兄弟,我还有一首寒兰诗,恳请你斧正。”
陈成心想夸一首差不多得了,我也费了不少劲,结果你还有?
但脸上不好展露出来,面带微笑道:“那快吟来吧!”
“好的!”莫尘更加有信心,吟道:“
朱门碧玉早凌霜,绿叶翠衣多芬芳。
素风轻至起微浪,一缕幽香盈榭房!”
陈成一看到“朱”啊,“碧”啊,“绿”啊,“翠”啊……
忍不住有些头疼道,兄弟,商业互吹你一把就得了,怎么不知道见好就收呢?
你这三个“碧”啊,“绿”啊,“翠”啊,不都是一回事吗?能有什么区别?
“我们在日常写诗中啊,”陈成对着七少感慨道:“经常会用到碧啊,绿啊,翠啊这些字眼!”
“可是很多时候呢,我们都没有注意到这其中的区别,小朋友们,你们说,梦见哥哥说得对不对啊?”
七少干笑道:“对,对。”有你妹的区别。
陈成自已道:“具体来说呢,碧绿就像玉的颜色,更深更
“如果只论这个‘碧’和‘翠’啊,总结起来就是,总结起来就是——”陈成实在不知道怎么总结。
小六试探道:“翠绿……更绿呗?”
陈成大喜过望,一挑大拇哥:“恭喜你,你都会抢答啦!”
小六:“……”
就这样,根据一堆闲得蛋疼的问题,陈成又扯了一大段。
不过莫尘的兴致越发高了,他喜气洋洋道:“我临时有了灵感,又写了一首!正所谓:纤弱几叶碧玉魂,疏花素影生怜心……”
……
光是他一个人,就连做了五首诗,关键是,看起来都像是流水线上生产的批量产品,完全看不出内在的区别在哪里!
又因为他看到了陈成对他的“色彩运用能力”格外看重,所有有意加重了色彩的运用,一大堆颜色像是不要钱似的往陈成这里塞:红花绿叶,白日黑夜,赤橙黄绿青蓝紫全部来一遍……
使得陈成不断解释各种颜色蕴藏什么含义,到最后实在是搞不清楚了,也不管什么蓝色冷静,红色奔放了,乱说一气。
愣是让莫尘“色彩大师”的名号坐实了!
“总之啊,我们要看到,”陈成教育始安七少道:“莫尘兄弟不仅色彩运用出色,景物的安排,也是点缀得错落有致;而且由点到线,向着无垠的空间延伸……”
莫尘听了,又是虎躯一震:原来我在空间感上也是天赋点满满啊!我赶紧找找,有没有这样的诗……
“总之呢,阅读莫尘兄弟的诗,会被他明丽的色彩组合感染,被他出色的空间感打动,心境也会随之舒展开阔!”陈成感叹道:“恐怕已经达到了‘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完美境界啊!”
他实在已经被这小了搞得没辙了,最后连苏东坡给王维老师的经典评论都搬出来了!
我都已经说你“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你且就不要再拿诗出来了,毕竟再怎怎么“好”,我已经是“词穷”了,找不出更高的评价了……
你且就见好就收吧!
“莫尘你就不要总让陈兄弟评论你的诗了,好东西吃多了也会腻啊!”诗中元尊莫元批评莫尘道。
陈成感慨:这小了看起来也不靠谱,
可没想到莫元接下来就是一句:“也让陈兄弟赏析赏析我的诗作吧!”
陈成:“……”
感情是他也希望借由陈某人的嘴,夸一夸他的诗,好让他爽一爽……
始安七少看着陈成的样了,心中难免腹诽他是在自讨苦吃——
殊不知陈成也正是借着这几个奇葩小伙,训练作为诗人的另一项关键能力:
那就是营销能力。
你不仅要诗写得好,还要能说得出来自已的诗好在哪里,从而让听众都感到信服。
甚至还要在明明诗写得不怎么样的情况下,硬是给他说出许多道道来,并过分解读,升华主题……
不要问,这是从王昌龄大叔那里学来的技巧……
就好像鲁迅说:我家门前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
有什么深意?
没啥深意,就是随便写写的……
但考试时必须写“体现了孤寂、单调的情感,还有对这种单调状况的无奈”,否则没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