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反手拔出肩上的利箭,将她拥进怀里,低沉清冽的声音温柔到极致,“我不会死。”
鲜血瞬间溢出,染红了两人的衣袍。
秦陌芫心头猛颤,挣脱着,男人的长臂如铁钳般禁锢。
她怒吼道,“放手!”
男人声音沉闷,将头靠在她肩膀上,“不放,放了你就跑了。”
秦陌芫额头突突的跳,谁能告诉她,这厮无赖的模样还是那个清心寡欲的和尚吗?
明净在一旁担忧,“爷——”
“闭嘴!”
男人的声音如寒冰般沉厉,下一刻起身将怀里的女人打横抱起,径直朝寨子里走去。
秦陌芫挣扎着,男人长臂紧紧箍着她,丝毫不顾及身上的伤。
眉目低敛泛着笑意,“既然返回来了,岂能再让你离开?”
男人微挑着薄唇,喉咙深处发出低低的笑声,甚是撩人。
走进房间,将她放在榻上。
秦陌芫顺势就要起来,下一刻却被男人禁锢在怀里。
她脸色冷厉,低吼道,“放开我!”
阡冶俊眉微拢,凤眸深邃的凝着她,薄唇坚定的吐出两个字,“不放。”
“你——”
她气的眉心猛跳,骤然抬手握住他肩上的利箭用劲一扎!
男人脸色不变,俊容含笑的凝着她。
肩膀上的血愈发的多,箭头已然穿过他的后肩。
心头一颤,她移开视线,颤抖的手猛地收回,疲惫道,“阡冶,放我走。”
“好。”
清冷的声线响彻房间,她一惊,转头看向他。
男人凤眸幽深,如深潭般,黑不见底,更不知他此刻心中所想。
不,她从未看懂过这个男人。
眉眼轻敛,她的声音冷漠如斯,“那你起开。”
头顶是男人低沉磁性的笑意,如泉水滴落般,好听极了。
秦陌芫只觉手背一热,随即被男人的手牵引着握住他心口的那支利箭。
心骤然一紧,迎上男人漆黑的凤眸,他轻笑,“只要将这支利箭穿透,你就可以离开。”
言罢,男人抓着她的手渐渐用力,利箭一点一点的刺入的更深。
鲜血喷溅,染红了湖蓝色衣袍。
“不要——”
秦陌芫失声痛哭,手用力的往后拽,不被他控制。
但无论用多大力气,却依旧抵抗不了男人的力道。
眼看着利箭越刺越深,她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摇头,双眸盈满泪水,“不要,住手啊,阡冶快住手!”
男人始终轻笑,苍白的薄唇渐渐溢出血液,红的吓人。
秦陌芫彻底慌了,痛哭起来。
她不要他死!
这一刻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舍不得他死。
即便他利用她至此。
即便他伤她之深。
“阡冶——”
她低吼,那只手松开,揪住他的衣襟,起身抬头,唇畔附在他唇上。
男人身躯微僵,凤眸幽黑的裹着她,像是要将她卷入其中。
“不要再刺了,不要——我不走了。”
她失声痛哭,攥着他衣襟的手不停的颤抖,指节泛白。
男人眸色一深,松手将她裹进怀里,大手扣住她的脖颈,回应着她。
“疯子,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低吼着,声音里带着哽咽。
阡冶笑了,他可不就是疯子。
自从遇见她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疯了。
方才他在赌,赌她舍不得他死。
掌心的鲜血温热,刺痛着她的心。
她抬头,双眸泛着泪光,“阡冶,我们先治伤好吗?”
男人薄唇噙着笑意,“好。”
她扶着他起来,急声吼道,“明净!”
明净一溜烟的滚进来,脸色焦急的看着他们,在看到男人胸膛的利箭时脸色一变。
男人沉眸,“还不去叫大夫?”
明净一愣,一溜烟的又没影了。
出去将另一间房的人拎过来,丢到房间,急速道,“快救爷。”
秦陌芫一抬头,一愣。
童豆豆亦是抬头,一惊,“秦哥哥?!”
话未完,他的小胳膊便被秦陌芫拽起来拉到阡冶身边,一脸的慌张,“快救他,他心口的利箭太危险了。”
男人脸色苍白,躺在榻上,凤眸满是笑意,始终落在那抹为他焦急的身影上。
童豆豆让明净拿来的医药箱,为他包扎,处理伤口。
在处理到心口的利箭时,童豆豆有些纠结,“我手劲不够,需要一个人利索的拔掉这支箭迅速止血。”
“我——”
秦陌芫刚一张口便顿在那里,她不敢上前。
她怕,怕自己一个手误,阡冶的命就没了。
明净上前,脸色凝重,低声道,“我来。”
秦陌芫站在一侧,在明净的手刚放在利箭上时,她大喊,“你轻点。”
明净手一抖,心里忍不住腹诽。
也不看这箭谁射的。
阡冶始终眉眼含笑,一双凤眸一直落在女人的脸上。
看着她为他着急,为他担忧,薄唇的笑意愈发的深邃。
明净点了男人的穴道,脸色紧绷,迅速拔出利箭,童豆豆速度更快,将草药快速敷在他伤口上止血。
这期间,男人俊眉从未拢起,只是眉眼清淡含笑的看着那个脸色紧张,随着拔箭的动作,眉心紧蹙,双眸微眯,忍不住跟着痛的女人。
房间竟然响起男人低低的笑声,令人沉醉。
明净心里腹诽,拿着箭离开了。
童豆豆瞥了眼他们两人,一张稚嫩的小脸绷的紧紧的。
秦陌芫却是一恼,眉眼一横,瞪过去,“你笑什么!”
阡冶轻笑,“没什么。”
童豆豆包扎好,看着男人的凤眸,心底的敬佩愈发的要溢出来。
这个大哥哥就差一点点就死了,这么重的伤,这么深的伤口竟然不吱一声。
秦陌芫抿唇,不忍去看男人身上的血袍,转身走出去。
但——
身后一声轻响,随即腰身一紧,双肩一重。
男人攥着她的双肩将她扳过来,凤眸暗沉,冰冷寒凉,夹杂着冷嘲,“你还是要走吗?”
秦陌芫一怔,错愕的看着他。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何时下榻的?
看着包扎好的伤口再次渗出了血迹,顿时有些生气,“你做什么这么不听话,就不能好好躺着吗?”
大手依旧紧紧攥着她,那力道仿似要捏碎她的骨头。
很痛,但她却未言语。
男人语气沉凉,透着失望,苦涩,“你还是要走吗?”
他依旧重复着这句话。
秦陌芫敛眸,忍不住轻叹,反手抱住他的腰身,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沉闷道,“我去给你找身干净衣裳,顺便将我秦家寨的小匪们带回去。”
阡冶似是松了口气,紧紧抱着她,“这些事明净去办就可以了。”
言罢,他牵着她的手躺在榻上,抬手拍了拍身侧,凤眸幽深。
秦陌芫脸色一红,有些恼怒,“你够了!”
男人脸色苍白,脸上的面具早已取下,俊逸的容颜在余昏下,俊美的恍如神邸。
他低声道,“我困了。”
“那你睡觉呀!”
“没你在怀无法入眠。”
“那你这段时间就不睡了?!”
“自你离开,我从未合眼。”
他抬眸,深深的凝着她。
这一刻她清晰的看到他眸底的血丝,红的像是滴血。
眼脸下的青晕亦是有些浓重。
扫了眼他身上的伤,她最终妥协,合衣躺在他身侧,身躯僵直,冷声道,“睡——”
靠!
“臭和尚!”
秦陌芫抬头,恼怒的瞪过去。
男人将她紧紧揽入怀中,薄唇噙着笑意,“这样我能睡的安稳些。”
她脸色一沉,想要挣脱,男人疲惫的低语,“别动。”
秦陌芫抿唇,冷哼一声,乖顺的被他搂着。
余昏倾洒,渡在两人身上,像是万千的光辉笼罩着。
耳畔传来平缓的呼吸声,她眉心微拧,这么快就睡着了。
有些不信,伸手在男人脸上拍了拍,低吟的嗓音在房间流转,“阡冶,阡冶……”
男人毫无察觉,果真是睡着了。
看着他白皙如玉的肌肤,薄薄的唇,刀削般俊逸的侧颜。
睡着的他,少了平日的清冷凉薄,多了些许的清朗温润。
秦陌芫转头,扫了眼外面的天色,伸手捏着他的衣袍,轻轻的挪开。
蓦然间一道冰冷的视线徘徊在脸上。
她一惊,转头间便撞进男人深如幽潭的凤眸,轻咳一声,忙解释道,“我腰困。”
说完,她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
他们孤男寡女的,说这话当真合适?
果然,男人轻笑,低沉的声线淡淡说了一句,“为夫现在有伤,但要让你腰更困,还是能做到的。”
秦陌芫脸色骤然爆红,怒喝一声,“闭嘴!”
为夫?
为夫个屁!
他们八字还没一撇!
她和臭和尚的账还没算完!
冷眼瞪了他,自己干脆闭上双眸,睡觉!
房间寂静,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
耳畔传来男人低沉冷暗的声音,“秦陌芫,不要再想着离开我,不然,就算是毁天灭地,我也要将你禁锢在身边!”
秦陌芫心头微颤,唇紧紧的抿着。
她能感觉到男人暗沉炙热的凤眸在她脸上徘徊。
毁天灭地吗?
可如果她回了现代,他即便毁天灭地也留不住她。
*
南戎祁安城流传了一个传言。
皇宫扣留的北凉质子忽然发疯,深夜闯入皇上的寝殿要刺杀皇上。
但却被一个最不受宠的妃子发现,替身挡刀,丢了性命。
没人知道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第二日皇上便下令,给北凉皇帝传信。
双方来自朝的边城见面,带上对方扣留的质子。
*
房间幽暗,两人对峙而坐,苍老的声音夹杂着几分阴冷,“通知他,不必反了,我已经想到办法让他回来了。”
另一人神色冰冷,低头,昏暗的房间将他唇角的讽笑掩盖,低沉的“嗯”了一声。
看着他如此,男人起身,轻叹一声,“你别恨爹,只要他好,我们才能好。”
始终低着头的人凛眸,依旧冷淡的点头“嗯”了一声。
低敛的眸光里,凉薄的冷笑渐渐变的阴沉。
他起身,单手负后,声音不卑不亢,“既然如此,孩儿先去办事了。”
“嗯。注意安全。”
他走到门外,打开房门,余昏的光线倾洒在冷峻的容颜上,泛着嗜血的寒意。
注意安全?
若不是他还有利用价值,只怕早恨不得让他赶紧死。
走在幽静的小道上,看着北边的方向。
那个人要回来了。
筹谋了十年,他这颗棋子也快废掉了吗?
*
宰相府,大堂内,响彻着一道怒吼,“凭什么?他只是一个任人践踏的庶子,凭什么掌管这个家的大权,他已经离家八年了!”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彻大堂,白钺琵头被打的偏向一边,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一向疼爱他的父亲。
他张了张嘴,错愕道,“爹,你打我?”
白峰崖脸色冰冷,苍老的眉尾深处都是怒火。
手臂猛地一抬,又是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愣是将白钺琵打的一脸懵,更多的是气恼,仇恨。
白峰崖脸色阴沉,见白氏上前想要阻拦,大喝一声,“站住!看看你教的好儿子,差点将我们宰相府害的被诛九族!”
白氏脸色煞白,顿住脚步不敢再上前。
白钺琵身躯微颤,捂着脸,想要反抗,却无言以对。
白峰崖脸色黑沉,手臂一扬,白钺琵以为又要打他,吓得抱住脸。
看着他这幅模样,白峰崖眸底深处划过厌恶,对着外面沉怒道,“将本相的木杖拿过来!”
木杖,那可是宰相府最重,最严厉的加罚。
白钺琵脸色一白,当即跪下来,“爹,这不是我的错,都是太子,是他让我做的,我就是个替罪羊,爹要惩罚我为何不去向皇上告发太子!”
“混账!到现在还不知自己错在哪里!”
白峰崖接过下人递来的木杖,脸色冰冷,狠狠的打在白钺琵的后背,顿时,七尺男人直接趴在地上,吐了一口血。
他脸色冰冷,毫不怜惜,一杖接一杖的打。
白钺琵在地上打滚,由开始的怒骂变成求饶。
白氏痛哭着,再也忍不住,上前抱住自己的儿子,抬头,泪汪汪的看着白峰崖,“老爷,再打下去琵儿就没命了,他已经知道错了,也被皇上狠狠罚过了,你就不能饶了他吗?”
白峰崖怒极反笑,木杖狠狠杵在地上,手臂一扬,直直指着白钺琵,“看看你教的好儿子,想要谋朝篡位,想要造反,无勇无谋,被人算计到头来还自怨自艾,这就是你教的废物!”
宰相的眸子猩红,“就因为他,本相手中的权势被皇上剥去了一半,就因为他,整个宰相府差点遭到灭门!”
白氏同样吼出声,“我表姐不是已经在皇上面前求情了吗?皇上已经放了琵儿,老爷何苦还要将琵儿打成这样,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那你们都去死!”
白峰崖冰冷一喝,丢掉木杖,弯身揪起白氏的衣领将她提起来,神情阴狠,“你真以为你那表姐是为了你好?她替这个逆子求情是看在本相的势力,若是本相倒台,她娘家的势力便被削弱一半,她还拿什么与皇上抗衡,还如何掌控后宫,独霸半个朝堂?!”
白氏脸色一变,身上的力气也仿佛在这一刻流逝。
他被宰相扔在地上,倒在儿子身边,看着吊着一口气的儿子,双眸里盛满了阴狠的仇恨。
白峰崖冷哼,袖袍狠狠甩在身后,“梓墨会接管这个逆子的一切职权,日后整个宰相府都由他掌管,若有忤逆者,杖刑!”
言罢,他愤然离去。
白氏看着自己的儿子,双手紧紧攥着袖袍,苍白的脸全是阴狠之色。
这一刻她瞬间明白了许多。
原来,一切都是这个男人的阴谋!
他韬光养晦,阴奉阳违,与她做戏十年,只为了那个一直被他摒弃的庶子!
他在为那个庶子铺路,一直在找一个契机,一个让那个庶子光明正大接手整个宰相府权势的契机。
琵儿谋反,被皇上问罪,她去找皇后表姐求情。
表姐在皇上面前保下琵儿,皇上下旨,让琵儿永生不得踏入皇宫。
她这一刻才明白,表姐保下琵儿,其实真正的目的是保下整个宰相府,彻底拉拢宰相。
白钺琵已经是一个弃子了,皇后却不能失去宰相这个势力,日后只怕会慢慢拉拢掌管整个宰相府的庶子,白梓墨!
白氏脸色阴狠,仇恨占据了一双瞳眸。
她低低哭出声,双手捧着白钺琵的脸,“琵儿,为娘争口气,活下来,不要有事。”
原来一个人的爱那么廉价,那么假。
原来一个人为了所在意的东西,可以忍受宠爱一个不爱的女人十余年。
白氏沧桑大笑,心里的恨如滔天。
这一刻她众叛亲离,只有最亲的儿子成为她的依靠。
*
天猩红,像是被血染红了一样。
前面是一群禁卫军,面容森冷,后面是万丈悬崖,崖边摇曳着熊熊大火。
一个男人浑身是伤,手中撑着长剑杵在地上,支撑着快要倒下的身体。
一张容颜严谨冰冷,浓厚的眉眼泛着肃杀的冷意。
他张狂大笑,看着禁卫军渐渐往两边散开。
一个女人,一身凤袍委拖于地,额前带着金色玉珠,遮挡了一张容颜。
行走间,珠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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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红尘埋了许多伏笔,将十年前的因果提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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