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梦貘在梦之谷休养的这一两天里,每天都是沉默不语,呆坐在草地上。她听着河水潺潺,清风徐徐,看着繁花似锦、莺歌燕舞,还有那座敷童子天天开心地和蝴蝶鸟儿在草丛间嬉戏玩闹。
有时候,食梦貘真的很希望自己能像座敷童子一样,做一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就像想她小时候一样,跟着父亲一起在繁星璀璨的夜晚恣意狂欢、无虑嬉戏。岁月的童话,儿时的天真、幼稚的话语、简单的快乐,可以恣意放肆地胡闹,可以没心没肺地大笑,可以无忧无虑地奔跑。
食梦貘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懂得微笑,居然看到别人的快乐,也会不由自主地感叹:
岁月啊!你是何时悄悄的走了?留下的是新的起点,
自私地偷走了所有愉悦的时光,留下的,只是对未来无限的不安与恐慌……
听着座敷童子的欢声笑语,食梦貘自言自语道:可能我是个孤独症患者吧,一生病就希望自己是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躲进内心深处的永无岛。可是,时间真的是好残酷的东西呀!它总是逼着我不断长大,又早早地将我丢进了在命运的洪流中——生、离、死、别,让我随着命运之轮的转动永不能再停歇……
食梦貘再看看永远孩童一般的座敷童子,就像破土的新芽,朝气蓬勃,又像这欢腾的小河,总是流淌着活力和快乐。她心想:是啊!孩子才不用去计较命运的,完成命运的一切只需要勇气罢了,而如今的我也忘记了童话的飞翔,已经笃定地依赖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离开心中的永无岛一去不返了……也许,也许,这就是生命的重量,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的确,好像人就是样,一长大,就会把很多东西弄丢,比如那些简单却能让自己充实开心一天的东西,比如让自己肆意哭和笑的能力,还有那些曾经一起结伴同行的人。最可怕的不是弄丢了这些东西,而是人会变得心安理得。开始安慰自己,这就是成长,这就是我们最终会变成的样子……
食梦貘就这样一直呆呆地看着座敷童子,陷入自己无穷无尽、纷繁复杂的思绪中。
这时候,座敷童子注意到了食梦貘。她奇怪地盯着老是出神的食梦貘,拿起她新做的五色花环带在头上,一蹦一跳地朝食梦貘跑去。
食梦貘见座敷童子朝她跑过来,赶紧转移了一下她的目光,不知所措地盯着自己的脚下,瞄来瞄去。
座敷童子美滋滋地在食梦貘面前不断摆弄她的新花环,带着她天使般的甜美笑容问道:“怎么样?小仙女,这个花环好看吗?”
“嗯嗯!好看!”食梦貘强颜欢笑,点点头说道。
“那我问你哦,如果人头上不长头发,种满鲜花,那……会是怎样的景象呢?”座敷童子眨巴眼睛调皮地问道。
食梦貘想了想,然后摇摇头说道:“额……不知道。”
座敷童子捂嘴笑道:“哈哈,我告诉你哦,那我们就可以一眼就看出,谁心地善良,谁心情悲伤啦!”
“哦?这怎么可能呢?”食梦貘奇怪地问道。
座敷童子指着自己头上的花环,认真又不失天真地解释道:“如果前额长着一束玫瑰花的人呢,就不会做坏事。头上长着沉默紫罗兰的人呢,会有点儿黑色幽默。要是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大荨麻呢?那么这个人一定思维混乱!”
食梦貘被座敷童子天真的话语逗笑了,问道:“那要是坏人呢?坏人头上长什么呢?”
座敷童子“提溜”地转了转自己的大眼睛,灵机一动,说道:“那就让他头上长满苍蝇乱飞,臭烘烘的腐肉花!”
“呵呵!要是真的那么简单神奇就好了!”食梦貘被这奇思妙语逗笑得直摇头,但是突然转念想到“坏人”一词,她紧皱眉头,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怎么了,小仙女,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呀?”座敷童子关心地问道。
“不是,我只是突然都有点担心可达,不知道他会不会遇到什么坏人?”食梦貘用焦虑的口吻说道。
“咦?昨天还在为他生气流泪呢,今天怎么就突然担心起他了呢?”座敷童子用调侃的语气说道。
“哎……其实这一两天我也想了很久,之前发生的事情有很多可疑蹊跷的地方,所以我觉得有些事情不能全怪可达,我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食梦貘轻叹了一口气说道。
“就是嘛,我就说你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的,只要你肯敞开心胸,别太倔强,告诉可达你心中所想,误会总会消除,事情也肯定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哎……可能是我性格原因吧,外表冷漠,不喜言笑,开不了口,所以总是给人一种高冷孤傲的感觉吧!”食梦貘淡淡地说道,“而且,我也不喜欢解释,有的时候即使被误会了,我也相信,懂我的人何必解释?不懂的人,解释也没用的。”
“难道你们所谓的成长,就是被误会也不解释吗?就这样,不说明白,只和自己较劲吗?有的时候,我真搞不懂你们成人的世界呢。”座敷童子不满地说道。
“也许吧,总觉得越解释越累,有时成人世界的感情就这样,是不追问,是不解释,是心照不宣,是突然走散,是自然消减,是一种冰冷的默契……“
“不要这么悲观啊!小仙女!我是相信可达的,而且我也相信他是真心喜欢你的!你们之间感情不会是这样的!”
“是吗?可是……现在……我连可达到底是怎么看我的,我都不知道?”食梦貘黯然神伤、难过地低下头。
“你看吧,如果你真的还在意可达对你的想法,而你还是不解释、不澄清、不争取、不抗辩的话,你们的感情就真的会像你说的那样——突然走散、自然消退、不疾而终的!”座敷童子越说越有点激动了,她气呼呼地用双手叉着腰,瞪着圆圆的大眼睛说道。
食梦貘突然被座敷童子的话语震惊到了,她愣愣的呆了一会儿,然后拉住座敷童子的手,安慰道:“好啦好啦,不要生气了,我以后会去好好解释的,谢谢啦,总是带来好运和幸福的座敷童子!”
座敷童子撅起自己委屈的小嘴巴,说道:“是你说的哦,不许骗人哟,我就知道,你只是外表冰冷而已,其实你的内心和可达一样的善良!所以哈,以后你有什么心理话,不要老是憋在心里不说呦!”
“是!是!是!我可爱的座敷童子!”食梦貘点点头,连连答应道,“不过,被你这么一说,我现在反而更加担心可达的安危了。”
“怎么了?你不是说他身边还有个猫娘保护吗?”
“我也不知道,那只猫娘虽说救过我和可达,还说是宇治桥姬派来接我们去京都的。但是……我总觉得这事有点儿蹊跷,对她总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说实话,我至今都搞不懂这个猫娘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食梦貘疑虑不解,忧心忡忡地说道。
“猫娘?猫娘?”座敷童子奇怪地念叨道,“很少听过魔界有这样的妖怪哦!”
“是啊!一只会飞的黑猫,也没见她在我们面前表现过什么特殊的神力!也很少说过她自己的事情!”
“哦?这个就很难判断了?那……我就真不知道让她的头上长什么花了?”座敷童子又调皮又无奈地说道。
食梦貘用手轻轻杵了杵座敷童子的额头,说道:“你呀!你呀!又皮了!对了,你能帮我个忙吗?”
“嗯?可以呀,你说,小仙女!”座敷童子爽朗地答应道。
“可不可以利用你的幸运灵力,将我现在的境遇告诉镰仓的活佛仁波切大师?”食梦貘问道,“活佛仁波切大师,命我一路上保护可达前往京都,现在中途竟然发生这样的情况,我需要活佛大师的指点和帮助!”
“嗯嗯,这好办,我能借你尾巴上的一根毛发吗?”座敷童子指了指食梦貘漂亮蓬松的尾巴说道。
“当然可以!”食梦貘拔下她尾巴上一只白色长毛,递给座敷童子。
座敷童子将白色长毛端在手心,说道:“然后,你把你想告诉活佛仁波切的话,闭上眼睛,在心里说一遍就可以了!”
食梦貘按照座敷童子的指示,将自己的遭遇和困难在心里默诉了一遍。过了一会儿,她睁开双眼说道:“好了!”
座敷童子点点头,对着白色羽毛轻轻地吹了一口气,顿时那羽毛就变成了一只晶光闪闪的白色小鸟,它在座敷童子的掌心中叽叽喳喳,扑腾着翅膀。座敷童子凑近小鸟说了几句悄悄话,然后她将小鸟朝空中一扔,喊道:“去吧!”
座敷童子转身对食梦貘说道:“放心吧,小仙女,应该马上就会有消息的!”
食梦貘看着越飞越高,慢慢消失在天际的小鸟,点点头道:“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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