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绍站起身,转动一下自己的脖颈,眼神锁定了正在紧张地看着局势的上古神,而后阴森一笑,手中竟酝酿起混沌浊气来。
君寒作为一个过了天魔劫的大魔,寻常灵力的攻击对于他的结界来说,挡下不过是轻而易举,可若是混沌,又是在君寒魔气躁动的当下......
此时沉溺于杀戮的君寒忽觉心中一悸,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窜上后颈,他从戾气中抽出神来猛地回头,便见平绍正面目狰狞地向结界里的上古神冲去,而执若,还依旧无知无觉。
“阿若!”他大喊一声,周身爆发出强烈魔气,不过一瞬之间,附近的神族便尽数灰飞烟灭,少君赤红的魔瞳几乎溢出血,身形一闪奔向执若。
可还是晚了些,莫名死而复生的平绍显然更快一步。
混沌与君寒的结界发出撞击,结界一声巨响碎成光点,四周顿时烟尘弥漫。
视线被遮挡,看不到执若情况,君寒一时间只觉手脚发凉,心中杀意无可抑制地在一瞬间达到顶峰。
而远处的兿珏看到此处变故,也心中一紧,若是那位上神出了什么事,这入了魔的少君怕是会屠尽神族给她陪葬吧。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转瞬之间,一个身影猛地冲过来,挡在了执若面前。
脊背瘦削却挺拔,衣袍发丝都被混沌余劲吹得掠起——是苍瑜神君。
他代替执若承受了这满含恶意的一击。
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间,君寒此时已赶到执若身前,反手将平绍一剑穿心,魔气肆虐之间,他化为一团灰烬,被东荒的风沙吹走,再无复生可能。
而此时执若眼前,白衣神君却正无力地倒下,几滴温热的血溅到她脸颊上。
神族们纷纷停下了攻击,兿珏神君也睁大了眼看向这边。
而上古神看着倒在脚边的神君,眼神巨震。
“阿若,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解决完平绍,君寒慌忙回头看她。
上古神却低着头没有回答,而是俯身靠近苍瑜,一手按住他不断溢出血迹的心口,一手在袖中摸索着什么。
“撑住!”执若喊道,心想上古一族灵药那么多,总有一种能吊他一口气。
“执若......上神,”苍瑜却低咳一声,带血的手按住了执若的胳膊。
眼见自己的上古神被别人触碰,一旁的君寒眼神一动,明显地表露出不悦,却并没有阻止。
“灵脉已断,咳,什么灵药也没用了,”苍瑜说着,咳出一口血来。
执若手下动作一顿,转而去摸他脉息,片刻后神色黯淡下来。
平绍那一击拼上了性命,摆明了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苍瑜也不过是一位寻常神君,代她受了,情况必定糟糕。
执若皱紧了眉头,“神君你为何......”
其实自打苍瑜出现,她一直都疑惑着,在阖族上下都讨伐上古神的趋势下,为什么这神君却一直在维护她,现在又冲上来豁出性命帮她,她做了什么值得这神族如此?
“无事......”白衣神君笑了,他看着眼前的上古神,低声道,“我这条命就是上神给的,现,现在不过是还回来了而已。”
眼见着执若不解,苍瑜从怀中掏出一颗白色的珠子,颤抖着递到她手里,满怀期冀德看着她,断断续续地道,“上神还,还记得吗?一年前,无月山底下,那个你给了一颗灵珠的小神官,咳,”苍瑜再次咳出一口黑血,混沌浊气已扩散至全身,他眼角口鼻也都淌出血迹来,可他的神色却并不痛苦,甚至露出点满足,“我,我一直想报答上神,您有恩于三界,也,也有恩于我,今日,咳,不过我是梦寐以求的报恩而已。”
执若攥住那颗沾着血的珠子,却发现那只是一个空壳,其中早已没了灵气,她来这三界近十万年,许多事都是转头就忘,当然也不记得这颗是什么时候送出去的,原本执若觉得,忘了就忘了,没什么坏处还少了许多烦恼,可此时她看着濒死的苍瑜,看着这神君期盼的双眼,捏着这带着他人体温的珠子,生平头一次如此痛恨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坏记性。
“是这样啊,”此时苍瑜气息已十分微弱了,他见得执若神情,眼神一黯心下了然,却依旧艰难地笑道,“上神事务繁忙,咳,想,想不起我来也是,正,正常的,只是上神千万,不必挂怀,我死得其所......”
“去他娘的死得其所!”此时上古神却伸手一把捞住苍瑜的手,紧紧地攥着,用力到指尖都泛出苍白,她像是压抑着极大的情绪,一对瞳仁都泛出金色,“苍瑜是吧!本上神记住你了!一直记得,往后也不会忘!”
混乱的东荒里,她一字一句,一时间有如起誓。
苍涣散的瞳仁中露出欣喜,轻轻笑了一声,闭上了眼。
其实魂魄最后滞留的一刹那,他看到了当年的上古神。
她站在无月的石阶上,身后是满山葱茏草木,一身素白衣袍被山风吹得飘飘荡荡,眉眼间露出点漂亮到晃眼的笑意,对他喊道,“喂,这个接着。”
或许当年他接住灵珠的那一刻,今日命运便早已注定。
极远处隐约传来东皇钟的响声,一声接一声地抵达此地,东荒阴翳的天空短暂地露出天光,执若手中一空,白衣神君便化成了一片星点亮光。
此时对面的神族们却传来隐隐约约的私语,谈论着苍瑜当年是如何靠那颗灵珠翻身,现在又是如何愚蠢,此时陨落说不准是神族之幸......以及上古神是如何会蛊惑人心。
而执若,捏着那颗灵珠的空壳,暗自冷了眼,瞳仁中像是酝酿着狂乱的风暴,冷漠不过是前夕的掩饰。
三界神族对她成见已深,她也不在乎那些议论,可苍瑜哪里都没做错,没道理要在死后还被人诟病。
于是下一刻执若手中天昭蓝色光华忽地闪一下,兿珏神君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抬头看去,只见白衣上神站起身,神色近乎冷酷,一双金瞳冰凉而毫无感情,她随手抹了一把脸上血迹,伸手在空中虚虚描画出一个阵来。
她低声道:“大泽剑灵,听吾号令,以上古之名,破封神之印。”
这声音极轻,却仿佛百世遥祝,万山同呼,跨越天荒大泽迢遥而来,世间万物都在应和,八方生灵都要跪拜,这是来自上古神的威压,直抵所有灵魂的深处,管你是乡野村夫还是高贵神君,都要伏地而拜。
君寒显然明白上古神在做什么,他神色一震,道,“阿若,现在还不是时候!”
可此时已经晚了,暗金的阵法忽的没入执若心口,转瞬大风起,磅礴灵气从天而降,各位已修至大盛时期的神君竟也在这风中乱了身形。
下一刻,一道身影从执若眉心剥离出来,广袖华服,长发及膝,他俯身在执若面前恭敬跪下,道:“上神,天昭在此。”
神君们顿时一惊,天昭是执若佩剑的名字,此人同样名为天昭,又是虚影,应该是那把佩剑的剑灵。
可执若上神入三界十数万年,大大小小的战乱经历了数十波,天昭皆佩于身侧,但并不曾见到天昭剑灵出现,甚至于追溯到封印混沌之时,也未曾见过此剑灵。
众人一时无解。
此时一位神君却惊呼出声,“神印!神印出现了。”
众神君一齐向执若看去,果见执若眉心缓缓现出一道浅金色神印,一位较年长的的神君猛地倒吸一口凉气,道:“我想起来了,上古神的神印是所有术法都掩盖不住的,唯有……唯有…………”
他说话吞吞吐吐,惹得众神君不耐烦了,一齐问他:“到底唯有什么?”
“唯有封印本源神力,压制自身神格,才能使神印消失,”那位年长些的神君开口解释,而后好像想起了什么令人震惊的事一样,停了片刻,才又有些犹豫地道,“可……这样能调动的神力几近于无,就算是再重新修习三界灵力,也不及原本的一成。”
也就是说,执若上神在这三界中的十数万年,只是靠那么些灵力便战无不胜?
那她现在解开了封印,三界岂不是都要翻个天?
诸神顿时沉默下来。
执若看他们一眼,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扯起衣角拭了拭手里的剑,一时间表情近乎淡漠,而一旁的君寒却清楚知道,她淡漠之下压抑着的,是强烈的杀意和戾气。
这是她真正的动怒。
此时剑灵天昭掸了掸袍角站起来,轻蔑而鄙夷地看着这群慌了神的神族,嗤笑道:“不过是群仰仗上古神的灵光苟且偷生的蝼蚁,不辨是非恩将仇报,居然妄图讨伐上神,”他挑挑眉头,眼中也露出杀意,“上古一族再怎么衰落也到底是踩着洪荒的累累白骨杀出来的,岂容尔等放肆。”
“天昭,回来。”
剑灵还想开口,执若却出声打断,而后她手中剑身一震,天昭便立刻化为一道灵光隐入剑中,剑身灵光暴涨,执若面无表情地看一眼这群已经产生了退意的神族,再看一眼手中沾着血迹的灵珠,神色愈发冰凉,而后只轻轻反手一甩,一道剑光便飞掠出去,扫到的近半数神君毫无还手之力,转眼被打飞出去。
扫飞众多神君后,这道剑光居然依旧势头不减,愈发猛烈地冲出去,砍到远处的一座荒山上,削掉大半个山体和无数山丘后才渐渐消弭。
安稳久了,眼界止于三界的神君们此时才恍然意识到,这才是上古神的真正力量,无法抵抗,只能跪拜。
而此时君寒站在一旁无声地看着她,眼神灼热而痴迷。
这是他的上古神啊,反手一挥,众生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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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君真实OS: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若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