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底下埋了几个月才只得那么一点儿的清神被上古神扔下了河,且不说这其中花了大力气的衍华神君知道后是否会暴怒,现在这东西已经砸到了人。
刚刚把气氛搞得温和融洽刚刚好的上古神不得不先放弃趁机占君寒便宜这件事,转头望向河里,咬牙切齿地想瞧瞧是哪个不长眼的在说话。
毕竟砸到别人是不太好,况且......刚刚那声音真是十分之耳熟,她听到便无端生出动手揍人的冲动。
执若心中顿时有了个猜测。
她看向河中,首先看进眼里的是片红袍子,再往上是一双沾着水草浮萍的手,再往上......那个曾经夸下海口要给她抢个男宠的枃斥君就扒在河中一根浮木上,眼巴巴地望着这边。
对,就是那位在九重天的宴会上得知了自己兄弟就是上古神的倒霉二世祖——枃斥君。
“执若!”枃斥显然也看清楚了那边正在牵小手的两人是谁,他兴奋地朝上古神挥一挥手,全然忘了自己刚刚还在质问是谁砸了自己,“快,快把我拉上去,水里冷死了。”
执若仔细一看,发现这倒霉东西确实浑身湿透,脸都被冰凉的河水冻得苍白发青。
虽然他刚刚打断了自己的深情告白,可上古神还记着枃斥说的要给自己抢个可攻可受的男宠的豪言壮语,这跨越种族的兄弟情分让她记忆犹新,于是执若松开了魔族少君的手,转而去拉枃斥。
被晾到一边的少君不由得轻轻地皱一皱眉。
这条用来放河灯的河河道不窄,枃斥又正好处在河中心的位置,执若必定是够不着,但显然这没脑子的上古神已忘了自己没有灵力这回事,一个劲儿往前冲,幸好她记不得有人记着,伸到一半的手被人截下,君寒叹口气把她往回带,指尖露出灵光,轻轻一指河中的枃斥君,红袍子就带着河水湿哒哒地被扔上了岸。
上了岸的枃斥君拼命咳两下,吐出喝进去的河水,又摘下自己身上的三两水草,半斤浮萍,明显是已在河中飘荡了许久的样子。
而后他站起来,屁股底下还露出一只已经被压扁了的河灯,明显是从河里带出来的。
唔,站在一旁的执若探头仔细看了看,发现好像是自己的那只兔子灯。
很好,上古神微笑着想,她难得放个河灯许个愿,就这么在经历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漂流之后无疾而终了。
她几乎有一瞬间想把这东西踹回河里去。
但可能是对面枃斥君的形容太过凄惨,平日里牙尖嘴利的上古神竟然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胳膊拧起眉头,从自己乾坤袖里摸出来一套干净衣服,劈头盖脸地扔在他身上,“你先套上。”
枃斥君已经被冰凉的河水冻得失了智,对于这件不带红色,明显不是他画风的白袍子也丝毫没有嫌弃地套上了,一旁的魔族少君显然对他穿上古神衣服的行为有些不满,但衣服是阿若亲自给出去的,只能沉默着不说话。
“这个吃了,手给我,”枃斥君刚套上衣服,对面的上古神就递过来一颗黑不溜秋的药丸,枃斥君秉持着自己兄弟大概不会害自己,害也顶多害个半死的理念,一口吞了药,还十分顺从地把手伸给了执若。
三根漂亮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枃斥君的手腕上,甫一碰到他,执若便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这二世祖凉得就像是冰块里捞出来的一样,她沉下心,仔细探查一遍,发现这东西情况竟然比自己还糟,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儿灵力,甚至连最重要的识海也受了伤,灵脉几乎全都断掉。
怕不是这二世祖招惹的哪个仇家终于忍不住揍了他。
抑或是......他身上的业障引来了灾祸?
其执若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点儿。
可现在显然不是个说话的好时机,执若只能拽着枃斥同君寒回到镇子里,找了一家还有空房的客栈,先让枃斥去洗个热水澡,又拿灵石叫还在乱逛的衍华和从谙过来。
两刻钟后,洗完澡的枃斥君率先敲响了执若的房门。
三人在桌子旁坐下,执若看一眼枃斥脸色,发现他即使是刚洗完澡,脸色依旧青白,再碰他手腕,也还是凉得惊人。
“怎么回事啊?”执若搁在桌子上的手指轻轻敲一敲,抬眼看向枃斥,“是怎么落到这种凄惨局面的,你说说吧。”
劫后余生的枃斥君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捂在手里,随后装模作样地抹了把泪,终于说起了那天在九重天上参加完宴会后发生的悲惨故事。
对,枃斥君的悲惨故事,从那么久之前就开始了。
“那天那只银毛的妖兽出现后,我随着一众神君神官们逃了出去,跑到南天门外的时候,我招了朵云想回魔族,但是那天由于知道了......额,”枃斥君挠挠头,“知道了你就是上古神的事情,心情不免有些复杂,再加上当时刮了点儿风,下了点儿雨之类的外界因素,本君一个不小心,就从云上掉了下去,唔,掉进了一条河里。”
“然后你就一直在河里漂到了现在?”
“怎么会!漂了大概有三四天之后,我醒了过来,然后一抬头,你猜我漂到了哪儿?”枃斥君激动地一拍桌子,“我竟然飘到了魔都外的护城河边上!你说我是不是超幸运!”
“喔,”上古神托着下巴懒洋洋地应一声,“然后呢,幸运的你进了魔都了吗?”
听得这话,枃斥君挺拔的脊背顿时垮下来,他蔫蔫地道,“没有,正赶上我父君回魔族,全城戒严,守城门的都换了一批新兵,完全不认识我。”
枃斥君这话常人听着像是抱怨,但却无意透露了不少信息,君寒和执若都是长了八百个心眼儿的人精,一转眼便听出了问题。
枃斥他父君天麟君为什么要回魔都?明明没有诏令,边境也还需要镇守。而且回城为什么戒严,甚至连守城门的侍卫都换了?禁军不都是固定的吗?
天麟君......这是要干什么?
两个人精对视一眼,同时眼神一沉,却都默契地并未说什么,执若也只是继续问道,“然后呢?”
“然后......”枃斥君突然有点尴尬,他喝口茶水,“然后我想去无月山上找你,结果迷了路。”
“......”上古神对于属于倒霉一族的迷路操作不置可否,“再然后呢?”
“迷路后我在神族的地盘上闲逛,听了不少你和......少君的传闻,后来又听混沌泄露,几个神族说是你故意打开了封印,到处跟人散播你的坏话,虽然你骗了本君,但说到底还是老子兄弟,所以我就挺身而出打算为你两肋插刀,揍一顿那群人帮你出气,”说到这里,枃斥的语气却突然弱了下去,他再次挠挠头,“但是本君的灵力好像出了一点点问题,所以没有帮你出成气,反而被那两个神族一脚踹下了河,我在河里抱住一根浮木,一路漂流,直到被你砸到,唔,被捞出来。”
而后枃斥君又伸手按住心口表示他的惋惜,“虽然敌众我寡敌强我弱,但没有为你两肋插成刀,我还是十分遗憾。”
“......”上古神表示她还是头一次见到把不自量力美化得这么严重的人。
此时门外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只见衍华十分激动地跑进来,手里攥着一张纸,朝执若晃一晃,“上神啊上神,我在路边突然发现了一张神族的通缉令,说是一个魔族胆大包天,跟七八位神君起了争执,可惜还没来得及抓住他,他便逃进了河里,于是神族悬赏了一百坛杏花酿要逮他,我想喝啊啊啊,据说这个魔族喜穿红衣,脾气暴躁,现在应该没了灵力正在逃......”
衍华突然愣了。
他的目光落在一身红袍子的枃斥君身上。
“......上神。”衍华伸手愣愣地指一指枃斥,“这是哪位?”
“你的一百坛杏花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