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数万年,居瀛神君终于回了山。
在这几万年里,原本风景秀丽的随云山因为无人打理,树木已经长疯,杂草一人多高,山间溪水偏离原来的轨道胡乱蔓延,把地面冲刷得乱七八糟,俨然一副穷山恶水之态。
但在这穷山恶水之间,白衣神君面不改色地走着。
他白靴上沾了泥土,衣袍被丛生的荆棘刮破,甚至神剑也因为斩了刚刚扑过来的毒蛇而带上了污血,可神态却依旧从容,姿态闲适得仿佛离开不过是昨天发生的事,这里依旧是被他稳定掌握着的地盘。
一切都好像尽在掌控之中。
就这么走了足足一个时辰,白衣神君终于走上了山顶。
数万年过去,山顶的神殿早已破败不堪,他穿过殿前杂草和乱石,踩着摔碎的匾额进了殿门,屋顶不知被什么击中过,破了个大洞漏下天光来,他仰头去看,只看见一片不规则的疏朗天空。
是久违的,属于神界的天空。
穿过外殿,进入供奉着神像的内殿,神龛上的漆金神像已经倒塌,摔在地上掉了半块脑袋,他蹲下身在一堆破碎杂物间翻找片刻,终于在灰尘中刨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木盒来。
盒子内部并未被风雨侵蚀,撬开盒盖后露出一团轻软细绒,细绒之间静静地藏着一颗闪着柔和灵光的种子。
及至此时,白衣神君一直没有变化的神色终于微微一动,露出控制不住的怀念来。
他捏着这颗种子走到殿外,挥剑削出一片空地,然后毫不心疼地拿自己的神剑在地上挖个坑,把种子扔进去并拿脚踢上浮土,埋好后白衣神君又一撩袍摆蹲下,将自己手腕在佩剑上轻轻一划,伸到种子上方,涌出的血就全都落进泥土里。
片刻后他收回手,灵光闪过,一棵幼苗破土而出,迅速地生长,直到一人高之后才停下。
“唔,这身体的血实在有点差劲,”白衣神君看着不再长高的树苗感叹一声,而后甩甩手按住树干,眼中金色光华乍现,神力从手心流出。
上古神一族神力的强横加持下,树苗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长成几人合抱粗,眨眼便在白衣神君头顶撑开一片遮天蔽日的菩兰花,随云山的山风吹过来,浅淡的粉色便像雪一样,落了树下的神君一身。
居瀛将佩剑靠在一旁,自已在菩兰树下坐下,他放松身体,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仿佛流浪许久,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归宿一般,露出点久久未见的疲色来。
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中,树下的白衣神君沉默地看着破败的神殿,看着远方的天空,想着尘封已久的灵虚界,想着万里之外的另一个上古神。
那么多孤独的岁月,他的小十三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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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若一脚把枃斥君踹出茶楼,自己尚未解气,依旧暴躁。
回了少君府听君寒说神族又派了神官来送请柬,依旧是请她去居瀛神君的宴会,上神对于这种吃吃喝喝的无聊宴会深恶痛疾,连看请柬的意愿都没有,可来的小神官说自己带的请柬是居瀛神君专为上神做的,最起码请她看一眼再做决定。
上古神觉得自己可能确实应该看一眼再拒绝,于是犹疑地接过了小神官递过来的盒子。
打开的一瞬间,执若便难得地愣了一下,一旁的君寒见此正要说话,却见她抬头问那小神官,“你这盒子在此之前打开过了吗?”
小神官摇摇头。
君寒眼看着听得这回答,身边上古神的神色茫然起来,于是便低声问她,“怎么了阿若?”
执若没有回答,只是抬眼看他,“君寒知道三界都有哪里栽着菩兰吗?”
魔族的少君沉思片刻,“菩兰不好活,除去上神的无月山,应该就只有这里了,”他看一眼执若,“怎么了?”
上古神不说话,只是把盒子递到他面前。
君寒低头去看,只见盒子里压着满满当当的菩兰花瓣,请柬上只有一个龙飞凤舞的地址,随云山。
不是神族请柬上说好的九重天,而是居瀛神君原本的神殿所在,随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