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里因为戾气深重所以十分寒冷,枃斥君不幸冻成了人干,上古神伸手把他拽出来的时候已僵成木头似的不会动,只能粗暴地拎着他的衣襟带他走。
白衣少年在水中游刃有余地拎着他躲闪,避免两人再掉进幻境里,枃斥君在她身后看着少年轻轻巧巧的背影和鸦羽似的黑发,不可避免的生出了恍惚。
“你看见什么了?”
许是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少年突然停止了动作,回头看他,漆黑的一双眼像是洞察了一切。
金瞳神印的少年在枃斥君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很想问那是怎么回事,但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半天后才犹犹豫豫地憋出一句。
“什,什么也没看见。”
说完他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
很好,这下肯定知道我看到什么了,怕是把我救出来的是他,杀我灭口的也是他。
“哦?”执若松开手抱起胳膊看枃斥君,嘴角露出点意味不明的笑,“既然你什么都没看见,那我就有问题要问你了。”
枃斥君哆哆嗦嗦地艰难环视一圈周围,他们离那鬼龙有一段距离,却并不是很远,周围湖水黑沉沉地压下来,四下无人......
是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不能上了岸再问吗?”枃斥君挣扎道。
执若微笑着摇摇头,“不能。”
枃斥君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估计一下敌我力量,于是他十分识时务地选择了不再反抗,“那你问吧。”
“只有一个问题,”执若伸出手指在眼前晃,“你身上的业障是怎么来的。”
枃斥君愣了,他没想到执若会问这个问题。
“生来自带,”虽然惊讶,但枃斥君还是迅速调整好面部表情,一摊手,“怎么了,羡慕吗,我可以送你的,要不要?”
执若听着这胡扯叹息,“啧,我本来还想着,虽说在那幻境里的时候你没帮上什么忙,但好歹还是喊了我几声,我就不计较你的过错了,想着帮你看看你这能压死人的业障是怎么回事,不过......”执若一眯眼,“枃斥君这么不相信我,那就算了。”
随后上古神转身要走,只留下神色犹豫的枃斥君。
“哦,对了,”此时执若又转回头来,笑着歪头看他,“你知道现在你在我眼中是什么模样吗?”
“什么模样......”
“业障已经全身都是了,顶上三花胸中五气都淹没其中,”执若的笑渐渐冷下来,一双黑沉沉的眼盯着他,“小半在人世,大半在黄泉。”
枃斥君只觉得背后一凉,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魔族最受倚重的大将军,啧,”模模糊糊之间,枃斥君耳边传来上古神的低语,“传给自己后世的,不是荫蔽而是业障吗?这可真是有趣了。”
随后他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执若拽着这掉进梦魇里的魔族二世祖,只觉得手底下的红袍子凉得惊人,业障厚了,便更容易被黄泉彼岸的东西盯上,也是难为他拖着这么一副半人半鬼的躯壳撑到现在。
其实她刚刚问的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从幻境里睁开天眼的那一瞬,她便看清了一切,红袍子带着的戾气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妖兽,被一条乌黑的绳子绑在他身上,不住地吸取他的阳寿,而他身上的灵光,已仅够勉强护住心脉了。
既然需要绑在身上,便证明这戾气本不属于他,而且枃斥君和那团戾气身上都带着阵法,一个束缚一个压制,两阵相连,那是远古时期杀孽重的人用来转移戾气业障的方法。
虽然单是根据这个并不能确定是谁,但很巧,这阵法挑人,非有相同血缘之人不能使用。
有相同血缘,杀孽又重,除了那远征在外的大将,上古神再也想不出别人了。
而她刚刚问枃斥君业障的来历,只是为了看一眼枃斥君听到这事之后的神色。
很显然,枃斥君知道这件事。
这就麻烦了,上古神在黑暗中叹一口气,她在幻境里混混沌沌之间听到了这红袍子的喊声,觉得这红袍子倒是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不堪,想帮他把这业障还给他父君,却又怕他根本就不需要。
现在好了,他八成真的不需要。
而此时远处忽然有灵气波动,应诀的剑气远远地一闪,一声哀嚎响起,湖底的黑气像是有生命似的痛苦地颤抖起来,下一刻突然皱缩聚集到一起,随后哗地一声,散成了无数小小的幻境。
这幻境像气泡一般从他们身边掠过,里面是众生百态三界生灵,打眼一看,一个幻境,一个人生。
那是掌管众生梦境的神龙,一直承受着的东西。
随后执若身旁灵光一闪,君寒拎着应诀站到了她身边。
魔族的少君还未同执若说话,便看一眼她手里拽着的红袍子,眼里露出点不悦来。
峘泽贴心又及时地出现在执若身后,恭敬道,“上神,交给我吧。”
执若伸手把枃斥君一扔,峘泽便像拖着个麻袋似的拽着他走了。
“一开始掉到湖里的那些歌姬呢?”执若转头问君寒。
“已经被送到岸上了。”
“那鬼龙是被斩了吗?”
“对,”君寒点点头,“被混沌污染了,已经救不回来了。”
“或许斩了才是好的,”执若看着渐渐变得清透的湖水,像是在回忆某些往事,“不然被困在回忆里多痛苦。”
君寒看着上古神的侧脸沉默着。
对,被困在回忆里是痛苦的,所以我愿你永不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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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袍子站在岸边焦急地走来走去。
已经快要半个时辰了,少君和那白衣少年还是没上来,他紧紧盯着湖面,真情实意地担心那少年的安危。
突然湖面上泛起一点涟漪,一团湿哒哒的东西被扔上岸来,那东西就地滚几圈,在他脚边停住。
绿袍子吓得要后退一步,那一团东西却像水鬼似的伸出手来抓住他脚踝,尸体一样冰凉的手抓得他一个哆嗦。
水鬼抬起头来,头发向两侧拨开,露出枃斥君倒霉的脸。
“冻......冻死我了。”枃斥君呼出一团一团的白气。
“那个少年呢?”绿袍子丝毫不关心他是否要被冻死,蹲下来就询问执若的情况。
“哪个?”枃斥君哆哆嗦嗦着装傻。
“就是,就是那个特别好看的,”绿袍子羞涩地摸摸自己的头,“穿白衣服的少年。”
“我哪知道,是谁把老子扔上来的,”枃斥君咬牙切齿地回头看湖面,“老子的腰都要摔断了。”
但很显然绿袍子并不关心他的腰是否要断了,只想着问一问执若的情况。
“他怎么没上来?”
“不知道,应该是去处理那条鬼龙了。”枃斥君摇摇头,向那绿袍子伸出手来,“拉我一把。”
“唉,”绿袍子却像没看见似的站起来继续看着湖面,忧伤地叹口气,“真是担心他会不会受伤。”
枃斥君的手停留在空中无助地晃了晃。
随后上岸来的是峘泽君。
绿袍子认识峘泽,见得他上来便颠颠地凑过去询问执若的情况。
“你是说执若?”峘泽君面不改色地扯谎,“他是少君的师弟,少君闭关的数万年里他们都在一起。”
“那,那他,他真的和少君是,是那个......”
“就是你想的那样。”枃斥君微笑着道。
绿袍子顿时萎靡下来。
片刻后湖面突然腾起一道巨浪,白衣的少年踩着浪从湖底走出来,少君拎着应诀紧随其后。
绿袍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上古神。
随后他感觉到魔族的少君冰冷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扫视一圈,而后就见君寒无端慢了点,落在白衣少年后面一些。
他眼睁睁地看着白衣少年脚步也慢了,扭头看少君,少君此时恰巧一抚心口,眉头微皱露出点恰到好处的痛苦神色,白衣少年便更紧张地凑过去问他,并伸手摸他的额头。
随后两人连岸都没有上,直接回了少君府。
“心机。”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绿袍子扭头看去,发现是枃斥君,这倒霉的落水鬼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讥笑着看少君离开的背影。
“兄弟你别想了,”枃斥君一拍绿袍子的肩,表面语重心长,实则幸灾乐祸,“你长得没有那人渣少君好看,也不如他能打,就连心机你都比不过他,怎么撬他墙角。”
“若是那少年还没和他在一起,若是他只是被迫待在少君身边呢?”绿袍子垂死挣扎。
“那也没用,”枃斥君看着执若两人离开的方向,再次想起那双混混沌沌之间看到的金瞳,眼神渐渐沉寂下来,“大概有些人生来就不是你能够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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