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的李敬梓家境样貌才华样样出类拔萃,难免会被同龄的少年嫉妒,暗中使绊子。虽说有时李敬梓能识破,可总有大意的时候。
那时正值荷花绽放之季,京郊刚建成的荷园景色宜人,京城子弟常来此地游玩,李敬梓也不例外。
“二哥,这荷园果真如他人所说,景美人也美。“李敬梓的弟弟也就是李相家的三公子李敬欢,满怀欣赏地盯着走廊那头的几位小姐。
李敬梓顺着李敬欢的目光看了过去,看穿着应该是哪些大臣的家眷。“咳咳,敬欢,别盯着那处了,那些是女眷休息之地,走吧。”说完便朝着反方向走去。
李敬欢看着李敬梓离去的背影,不禁哑笑。自家这二哥,哪里懂得什么情趣。来这荷园不就是赏美景嘛,美娇娘不是比那花好看吗?但李敬欢尚且懂得男女有别,便顺着李敬梓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二哥,等等我呀。”
“敬欢兄,你也来这里赏景啊。”赵方世从旁边一侧走廊走来正好挡住了李敬欢的路。
“哦,原来是方世兄。在这荷园碰到也是真巧。”李敬欢特意把真巧这两个字说重。赵方世这小子是赵侍郎家的独子,相貌才华也还算可以,可这肚量不是一般的小。自从在书院总是被二哥压过一头,便没少暗地里给二哥使绊子。可惜了一好小子,天天在这方面动脑筋,可偏偏总能被二哥识破。“说吧,把我拦在这里又要做什么?”
“敬欢兄,莫不要把我想得那么难堪。这荷花也赏够了,我带你去赏美酒。”赵方世揽过李敬欢的肩头,笑眯眯道,“不止是美酒,还有美人。”
李敬欢一听到美酒和美人,便把自己二哥抛在脑后,开心地跟着赵方世走了,临行前遣了个随从告诉自家二哥自己先去其他地方逛逛,后又笑着问赵方世,“又是哪里的美人啊。”
“当然是醉香楼里新来的青璇姑娘。这新来的青璇姑娘美貌无双,这京城的公子哥都想瞧上这姑娘一眼呢。”赵方世看着李敬欢愈放愈大的笑意,心中不免讥笑。这李敬欢跟李敬梓相比,实在是太好糊弄了。
赵方世使了个颜色给随从,随从便悄悄退下了。
这边李敬梓等了许久没等到李敬欢,只等到了李敬欢身边的随从带来的话。这敬欢估计又是去哪里玩乐了。
“回去告诉敬欢,让他早点回府。”
李敬梓顺着小径踱步到荷花池边,抬眸便是这满园的景色,荷叶田田,荷香遍野。
“公子,公子,慢点。”
李敬梓闻声转过身便看到一个瘦弱的鹅黄色影子从自己身边跑过,身后还远远跟着两个小随从。
那道瘦弱的身影跑的贼快,还不时回头跟那两个随从招招手,“快点啊!”可是那道身影好像并不知道前面快到荷池边了。
“那位公子,小心……”李敬梓见状想要赶紧叫住那道身影。
可惜晚了一步,那道身影随着一声“啊”踩空掉了下去。这附近的池边还没来得及装上木栏,只能说这位小公子着实有点运气不佳。
李敬梓看着人从自己眼前栽了下去,赶紧跳了下去,朝着刚才落水还在挣扎着的人游了过去。
李敬梓触到那人,便搂着他往河边游去,看着怀中扔紧闭着眼的小公子,柔声安慰,“这荷池其实不怎么深,别怕。”
怀中的人闻声慢慢睁开眼,抬眸,眼睛亮亮地注视李敬梓良久,小声道:“嗯。”
李敬梓上了岸把自己下水前脱掉的外衫给落水的小公子披上,“你身子板看起来太弱了吧。”
“咳咳。”小公子瞬时脸大红。“多谢公子今日……”
没等小公子话说完,旁边的一个随从赶紧拦在两人之间,生怕自己公子被别人看了去,“多谢公子今日救我家公子。”
李敬梓旁的侍从宜行听了这丝毫没有任何感激之意的道谢之词,生了气,“我家公子救了你们公子,你就这个态度吗?”
“宜行。”李敬梓闻声用眼神制止了宜行,又看向对面三人,“你俩先带着你家公子去换衣吧。”说完便带着他的随从往厢房处走去。
小公子盯着李敬梓的背影良久,“半夏,你说他会是哪家公子啊?”
“公子,赶紧换下这身衣服吧。二公子还在等我们呐。”
小公子还没回过神,便被侍从搀着也往厢房走去。
而暗处的一人将这一切都看了去,便又隐去。
李敬梓回到房间刚刚换好随从找来的衣服后,宜行便端了碗姜茶进来。李敬梓喝完过了一会便觉得身上燥热,看向桌子上的碗便了然,不知是中了谁的招。吩咐宜行赶紧去取冷水后又把房门关上。
小公子换好衣服准备只身去找救了自己的公子好好道谢一番。在园中逛了好一会才碰到宜行,便急切问道,“你家公子在哪里,我想好好跟他道谢道谢。”
宜行想到刚才公子的异样,连忙急道,“我家公子现在有急事,不方便见小公子,小公子请回吧。”便匆匆离去。
小公子瞧着宜行急匆匆的模样,很是奇怪,是出了什么事吗?然后往宜行刚刚过来的方向跑去,注意到远处树后有一女子鬼鬼祟祟,便自己悄悄跟了上去。只看到那女子进了一间房,左顾右盼后关上房门。本来这样的风流事不应该多管的,躲在拐角的小公子准备转身跑掉,却听到房里传来东西被砸碎的声音,心里嘿嘿笑了起来,估摸着能出这动静,不得了,不禁感叹世风日下。但又听到房里传来一声“滚出去。”小公子细细一听,这声音不对呀,怎么跟救命恩人的声音这么像啊。呀,莫不是那公子。
小公子赶紧跑进房间,奈何房门被关上,便大力敲打房门,大声喊,“公子公子。”而后听到里面突然有巨大声响,突然门被开了。
小公子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涨红着脸站在门后,而那衣衫半解的娇俏女子也站在不远处。“哎呀呀,你们这是?”
“麻烦小公子把这女子请出去。”李敬梓忍着异样求助地看向小公子。
小公子看到李敬梓这幅模样,大致了解了是个什么情况,不管那女子怎么呼喊,踮着脚把那女子的衣领拽好,使出全身力气拖着她赶了出去,那女子看事肯定不成便连忙走远了。小公子把房门带上,对屋里的人说:“公子先忍忍。估摸着你家侍从马上就能回来。我在这门外看会儿,公子请放心。”
小公子靠在门前,过一会听到屋里的人回了句“嗯。”便如释重负地笑了,这算是报恩了吧。
过了一会,小公子看到宜行端着一盆凉水来到门前,便跳下台阶,“你来啦,快进去吧,我先走啦。”说完小公子便开心地跑掉了,天色不早了,二哥哥还在等我呢。
听到计划失败的消息后,赵方世狠狠得抽了随从一巴掌,“让你做事就这么做的?还有什么用?”
赵方世本来计划让侍从不小心打湿李敬梓的衣袍,然后下药并安排一女子一番风雨后,然后再带人进入那间房,这样足以让他名声受损。众人到时只会关注李相家的二公子在荷园与人私会,李敬梓到时也百口莫辩,自然也抽不出身来仔细调查,就算查出个啥来,众人也只知他是个风流之人,不会信他的只言片语。正巧李敬梓救人换衣省了一步骤,可手下人却办事不利,失去了这个大好机会。这下李敬梓那边肯定知道是自己耍的计策,那李敬梓可不是什么善茬。赵方世想到今后的处境,不禁打了个寒颤。
李敬梓回府后仔细审问了随从,揪出了今天被收买了放药的随从鞭打了一顿赶了出去。等李敬欢回府后询问了今天跟谁出去后便一切了然。
李敬欢了解来龙去脉后将赵方世狠狠骂了一顿。“二哥,我去找赵方世算账去。”
“莫急。”李敬梓笑着饮了一大口茶,眼中浮现一片郁色。赵方世此人今天想要毁了我的声誉,必然不能留。
李敬梓忽然想起来下午遇到的小公子,如若那位小公子没有过来,自己虽说不会着了别人的招,但起码脱困快了些,若还能遇到应该好好感谢一番。
“北烨,字长舟,湖州人,始为布衣,妙有姿容,南楚湘阳二十二年殿试夺魁。世人赞曰‘昔有子,沈氏淮安。今有子,北府长舟。沈勇如江,北才似海。’烨才思敏捷,出口成章,上甚重之,选吏部左侍郎,从三品,时年一十八岁。”
____摘自《南楚列传》
自古以来,各朝各代皆是重农抑商,湖州北家父辈立志悉心栽培北烨,愿他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北烨至三岁启蒙起,便牢记“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的格言,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
院试,乡试,会试,殿试,直到北烨获得了吏部侍郎的官衔,他都有一种恍惚若梦的感觉。
麓安城的繁华,与湖州天壤之别,初来麓安,北烨只觉得自己坐井观天,终究狭隘了眼界。
御赐的状元府邸建在麓安城北,出门便是一条清澈的河流,北烨诗兴大发,不料自己的随笔竟成为了麓安城少女追捧的佳句。一时间洛阳纸贵,状元府外时时有人家的少女流连忘返。
湖州与麓安相隔太远,北烨父母不愿背井离乡,所以偌大的状元府,北烨没有亲人,相识的只有陪他一起进京的小厮墨寒。
北烨本来闲暇时喜欢骑马逛逛麓安,奈何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偶尔还有胆大的上前攀谈,次数多了,北烨不胜其烦,愈发懒得出门。但是那些包含着少女春心的礼物仍是源源不断的送来。
墨寒打趣他:“咱家公子,着实是个老头子做派,麓安城的姑娘们眼光忒差,糟蹋了多少好东西。”
北烨看着面前的锦盒,取出几个有分量的给墨寒,墨寒刚要伸手接,北烨迅速收手:“糟蹋好东西也不给你。”和墨寒逗趣,北烨寡淡的眉眼间带着些许的笑意。
墨寒撩了撩额前的刘海:“公子不给罢了,我出去吃酒去了。”说完不顾身后的北烨,大踏步的出门去。
北烨恢复了寡淡的样子,好看的手拆着一个又一个的锦盒,看着姑娘们写的一封一封的信,这份辞藻堆叠,虽华丽但不真实。这份语言质朴,但又太过寡淡。这个香囊气味太过馥郁,那个刺绣针脚别扭......就这样打发了一个慵懒的午后。
南稚尧一直以为,自家小姑姑对北烨的喜欢就像是喜欢一件首饰,时间长了也就淡了,这次喜欢北烨,倒是不同以往。
从牡丹宴到今日,已有月余,南禾对北烨的喜欢仍是分毫不减,而且完全超过了她喜欢稀罕事物的时间记录。
关键她还纠结,想让北烨知道自己的心思,却又不敢告诉北烨。好不容易偶遇了北烨,却只是远远的看,随后装作不认识北烨的样子,从北烨面前经过,企图换一个脸熟。问她到底为什么喜欢北烨,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并且日益向神神叨叨的方向发展。
南国公夫妇曾想邀请北烨参加雅集,一大早去南禾院里问意见,委婉的表示雅集请的人很多,可以捎带着把北烨请来。
南禾义正言辞的拒绝,说是要靠自己的努力追求幸福。
又过了些时日,南禾却又埋怨父母不为自己出谋划策,表示下次的马球赛可以考虑给北烨家下个帖子。
南国公夫人为了女儿的幸福允了,筹备了好些时日,打算下帖子的时候,南禾又把送到北烨家的帖子扣了,一本正经的矢口否认自己喜欢北烨的事实,导致本来挺欣赏北烨的南国公夫妇对着北烨再也欢喜不起来,觉得北烨就是使自己家闺女喜怒无常的罪魁祸首。
小姑姑绝对是故意的,南稚尧暗想。南稚尧的确很懂南禾,对自己表里不一的行径,南禾解释道,喜欢北烨的姑娘甚多,但是鲜少有姑娘家给北烨下帖子游玩,她不能成为众矢之的。
事实上,她需要等一个更好的时机,最好能让北烨铭记一生的那种,为此,南禾盘算了很久,耐着性子等到了五月廿十七,据说这日月老星闪耀,适宜表达心意。
同一时刻,北府,北烨翻书的手顿了顿,打出一个大大的喷嚏:“啊啾!”
麓安的月色清明,照着月下猥琐的身影无处遁形。
南禾裹着厚厚的夜行衣,落地无声,轻车熟路的从自家后门溜了出去。
国公府高墙大院,护院巡卫森严,南禾翻出去花了好些功夫,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汗,一道道的黑手印在脸上依次显现。
南禾决心给北烨一个印象深刻且不会被别人知道的会晤,连日来翻了好些书籍,看了不少幽会的方法,选了个最缺德的夜袭北府。
麓安城北第三家,护院偶尔走动走动,南禾俯在房梁上看了好久,轻巧的翻下来,推开北烨卧房的门。
北烨已经睡了,呼吸均匀,南禾点了火折子,不紧不慢的逛了逛北烨的卧房,最后停下来,盯着屋内挂着的一幅山水画,落款是前朝的状元李敬梓。
南禾边来来回回逛了几圈,最终停在北烨床前。
北烨睡着仍是一副冷漠疏离的样子,紧紧抿着唇,南禾戳了戳北烨的脸,见北烨没动,又戳了戳。这样的北烨着实可爱,轻薄北烨成功,南禾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北烨门外值夜的小厮夜里惊醒,看见北烨屋门半掩,一团火苗在屋里晃来晃去,依稀见得一个黑影,吓得够呛,等他缓过神,为防打草惊蛇,飞速跑去喊人,待一堆人撞开北烨房门,只见一个黑影在自家公子床前戳着自家公子的脸。
南禾吓了一跳,裹紧自己的夜行衣,破窗而逃。南禾跑的飞快,北烨家的护院追不上,追了一会儿也就停了,返回去护着北烨。
北烨那边,倒是不紧不慢的从床上坐起:“无妨,大家都回去歇息吧。”他刚才憋笑憋的着实辛苦。
半眯着眸子,只看见一副亮晶晶的眸子看着自己,笑的眉眼弯弯。
南禾出师不利,怕被北府护院认出,专门绕道而逃。预期的纸条也没写,预期的深情唤醒表明心意也没实现,南禾有些气馁。
南禾回家翻墙的时候出了神,一脚踩空,摔了下来,只听见左脚关节咯嘣一声,南禾心底一凉。
南禾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忍着疼慢悠悠的爬起来,单脚蹦着,很是无奈,蹦跳声大,还容易吸引护院,南禾蹦了半个时辰蹦到自己卧房的窗户下,奋力翻了进去,磨磨蹭蹭的爬到自己的床下,开始放声大叫:“来人啊,我从床上摔下去了,好疼啊!”
南禾的左脚直到下半夜才绑好,南禾看着自己裹成粽子的脚,唉声叹气。
医馆的秦大夫算是南国公府熟人,遣了众人,悄悄问南禾:“老夫行医那么多年,从未见到从床上摔下来能摔成这样的,说说吧,怎么弄的。”
南禾心虚的脸一红:“没干什么,能我身娇体弱不禁摔吧。”
秦大夫:“......你从小到大生病都是我来瞧的,你什么体质我不知道?就你还娇弱?”
南禾:“......”
再说听到南禾的哀嚎,南禾的丫鬟第一时间去敲南国公夫妇的房门,夜里被南禾那么一吓,南禾她娘亲下了命令,让丫鬟好生伺候着南禾。南禾的几个丫鬟都是老实巴交且实心眼的。把南禾看管的严严实实的,恨不得让南禾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躺在床上。
怕南禾无聊,好友们约定常来南国公府陪南禾说话,南禾每日的乐趣,就是等每天来陪自己唠嗑的人,然后可怜兮兮的目送他们远去。
第七日,卫国公家来了位贵客,说是惠州城有名的大学者,专门请到私塾给几位公子哥讲学的,南禾每日的乐趣戛然而止,开始每日戳绣帕的哀怨生活。
第十日,哀怨的南禾等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江祁。
南禾着实感动了一把,觉得和江祁不打不相识,一时间还有些惺惺相惜的情感,对江祁很是热络,全然忘了自己是怎么看江祁不顺眼的,感动之情溢于言表。
江祁本意是来报南禾莫名其妙针对己之仇的,见南禾忘了与自己的不对付,出言提醒“小姑姑这一摔,竟把脑子摔糊涂了,全然忘了平日里是如何与我针锋相对的。”
南禾这才明白,什么惺惺相惜,什么患难见真情,感情江祁这是专门跑来看笑话的。
于是对着江祁憋出了一个慈祥的微笑:“太子殿下能来,我着实感动的紧,我也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太子殿下您说呢。”
江祁也回以微笑:“小姑姑说的是呢,那您好生养伤,哦对了,小姑姑还不知道吧,月末校场比武,您可是要榜上无名了,可惜了,可惜了......”
南禾:“没事,太子殿下不必忧心,就算月末比武我不去,您也进不了前三甲,着实是窝囊。”
江祁在南禾面前不紧不慢的踱着步:“小姑姑说的是,可是我宁愿不要前三甲,也不要龟缩在方寸之地,哪里都去不了,这才是真正的窝囊,您说呢?”
江祁说完还蹦了几下,蹦完故作震惊的看着南禾:“啊我忘了,小姑姑现在如此简单的动作恐怕也做不来吧?”
南禾被气得够呛,偏又打不到江祁,蒙在被子里不理江祁。
江祁对自己幼稚的行径很是满意,之前都是南禾把自己气的够呛,这次专门来南国公府探视南禾,三言两语报了南禾的讽刺之仇,被南禾赶出去还是哼着小曲儿的。
六月,扶桑花开,麓安诗会以扶桑花为题,如期举行。一向出现在诗会上不作诗只吃茶点的南家小姑姑没来。
七月,紫薇花开,麓安赛马场人山人海,向来骑着疾风驹飞驰的南家小姑姑没有露面。
八月,槐花黄,桂香飘,断肠始娇。白苹开,丁香紫,金钱夜落。桂花宴上,依旧是各家儿女络绎不绝的施展身手,席上没出现那个舞剑的身影。
南禾的脚伤好的慢,又觉得拄着拐杖出门有失风采,待到她能活蹦乱跳的出门时,红梅映雪,分外好看。
麓安冬暖,南禾披着新织的羊毛小斗篷,信步走在街上。
麓安城五湖汇聚,双江交流,城中的秀萝河边,流传着不少佳话。
佳话南禾没见着,远远的倒是瞧见一群打扮光鲜亮丽的姑娘围着北烨。没想到那么久过去,北烨依旧热度不减。
南禾嘴上念叨着那些姑娘太不矜持,脚上却是加快了步速,兴致勃勃的跑去凑热闹。还没走近,只听“噗通”一声,北烨推嚷间一个不留神仰头跌进了秀萝河。
北烨明显是不会水的,挣扎了一会儿,冬衣浸透了水,慢慢的沉了下去。
姑娘们手忙脚乱争着去救北烨,一声救命还没喊完,余光瞥见一个身影飞速跳了进去。
南禾刚把北烨捞上来,一群姑娘蜂拥而上叫着喊着把北烨围了起来,顺气的顺气暖手的暖手,塞汤婆子的塞汤婆子,顺道掰开了南禾握着北烨的手。
南禾狼狈不堪的拧着衣服上的水,边拧水边感慨南楚的姑娘们着实生猛,一个一个没有良心,边腹诽边打着喷嚏。
沈玉楼本来和江祁乘舟共游秀萝河,远远听见岸上喧闹异常,仔细一看,原是一个公子落了水,刚被救上来。
沈玉楼见此情景气不打一处来,落水的千拥万护,救人的却被晾在一边,冻得直哆嗦。沈玉楼忙解了披风,取了汤婆子和江祁走下船去。
南禾边拧水,边生气,突然一件带着香气的披风披在了自己的身上,怀里被揣了一个汤婆子。
一抬眼,哟,熟人,再仔细一看,熟人身后还有跟着个冤家,被冤家看到自己的狼狈样,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江祁递完汤婆子,才发现“美救英雄”的主角是南家的小姑姑。怪不得看到自己,这人一副警惕的模样。本来想说的话,又全憋了回去。
沈玉楼去遣家丁备车送南禾回去,江祁那边倒是静默了许久。南禾抬眼看去,发现江祁一直在看着沈玉楼的方向。所谓为情痴迷,莫过于我的眼里只有你的身影。
南禾泡了个热水澡,冻迷糊的头脑才清醒过来,北烨压根不知道是谁救了他。南禾走的匆忙,等北府家丁前去寻救命恩人的时候,只找到了地上的水渍。
北府家丁尽职尽责,询问那些围观的姑娘,姑娘们眼中心中只有北烨,救人的姑娘早被抛之脑后。冒名顶替的倒是有几个,一个个妆容都没花,发髻也没乱,怎么看都不像是刚在水里待过的人,遂作罢。
倒是有几个眼尖的路人认出是南家的小姑姑,一五一十跟墨寒说了:“你们这事做的不地道,人小姑娘救了你们公子,连个递汤婆子的人都没有,还是别人给送回去的。”
北烨窝在床上听墨寒汇报,听到是南禾,倒是惊讶的挑了挑眉:“南家小姑姑不是病着呢吗?”
墨寒附议:“可不是么,病刚好就碰上了公子您,话说待公子身子好些,可要备些谢礼去南国公府?”
北烨默许。
次日,南禾窝在床上会周公,被南稚尧急促的敲门声轰醒,南禾翻身继续睡,一只凉手捂上南禾的脸,把她冰的一激灵:“南稚尧你疯了?”
“小姑姑,北烨来了。”
南禾又是一个激灵,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套上自己的花袄。
南禾风风火火赶到正厅,南禾她大嫂招呼着北烨,南禾前脚刚踏进去,大嫂便留下一句:“稚熙快醒了,我去哄着。”顺便带走了跟着的南稚尧。
见南禾坐下,北烨行了礼:“见过小姑姑。”
南禾:“你叫我小姑姑干嘛,咱两又没血缘关系。”
北烨挑眉:“......”
南禾表情达意不对,尴尬的笑了笑:“我的意思是说,你不用跟我套近乎。”
北烨又挑眉:“......”
聊天还没开始,就已经崩了。
南禾揪了揪自己的辫子:“其实吧,你不用来谢我,举手之劳而已。”
北烨思及正事,抿了口茶:“南姑娘脚伤刚愈就舍身相救,北烨万分感谢,只是有一事不解,还想向姑娘讨教一二。”
南禾学着他的样子抿了口茶,点头应允。
“我想知道姑娘的脚是如何伤的。”北烨面无表情,看不出端倪。
南禾腹诽,我该说什么,偷窥你遭的报应?那要是说我从床上摔下来,似乎又不太文雅。思来想去,回了北烨一句:“你猜?”
北烨回:“我知道了。”
南禾很懵,北烨知道了什么啊?她并不知道,其实北烨此行,一则是为了答谢,另一则是为了确定心中的疑惑。
北烨很会察言观色,从南禾的表情中,已经了解了八九不离十:“南姑娘要是想光临寒舍,在下受宠若惊,为何要做那梁上君子呢?”
南禾装傻充愣:“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南禾也不是个傻的,表面上端的一本正经,北烨看在眼里,并不点破,还知道的已经知道了,北烨起身告辞。
南禾送他到门口,临上车,北烨又转身看着南禾,给了南禾一块木质令牌:“南姑娘下次想,拿这个来,不要再翻墙了。”
南禾:“......”
这是南禾第一次与北烨交流,似乎所有的坏心眼全被他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