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瞪回去。
那男子收回目光,又缩回了自己的小角落。
奇怪,他怎么不往独间儿去?长安疑惑地转过头,又督促着狗子把饼儿吃了。
“你吃吧,姐姐在这儿,再不济,还有他们在呢,不怕他的。”她指指那些士兵,看见他实在害怕的样子,又说道,“你只管吃,姐姐也给他好不好?”
狗子这才听话,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看样子,有些日子没吃东西了。
这样的苦,是她从未受过的,哪一次不是饿了就有人把吃的放到嘴边;纵使如今被流放,他们也仍旧是不敢苛刻了苏家去,至少,不曾短过吃食。
有人富贵骄奢繁华里,也有人茅舍屋漏愁上愁。踏在同一片土地上,有人生来荣宠一身,有人拼搏半生也换不来人家一毫。但是,路,从来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长萱,把水囊拿来,再拿个饼给那人。”长安接过水囊,递给那男孩。
“你慢点,不要着急。”细细拍着他的背,长安能清晰地感到他骨骼的突起,心下不由更加怜惜这个男孩。
等到他吃完,她才又问,“这院子就你们两人?”
“不是,还有大当家和二当家,然后还有其他人……”狗子没有丝毫戒备,一张口巴拉巴拉就把这院子里的情况全讲了。这独间儿也是给大当家二当家留的。
长安只当他年纪小好哄,却是没见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在这么个环境下呆了几年,怎么又还会是个纯稚孩童。
这院子早在几年前就被一个小团体给占了,整日里靠着沿街乞讨生存,本来也就十几人,只是前年那场饥荒,使得这个团体成倍扩大,到现在也有好几十人了。
长安还记得前年那场饥荒,当时国公府还派人到城外布粥,她跟着去过一回,之后却是再无印象,这件事,恐怕长萱比她清楚得多,毕竟她几乎每天都去。
转头看见她呆在祖母身边伺候着,也就歇了把她喊来问问的心思。
“那他们人呢?”他们在这儿呆了大半天了,就见着了两个人,其他人连衣角都没看见。
“他们去了隔壁村……讨吃的去了,只留了我和老大看院子。”狗子说得犹豫,眼里还有没有褪下去的挣扎。
不过,这一切全都藏在他低垂的头下,没叫人发现分毫。其余人也是毫不怀疑,相信了他的话。
“你为什么叫他老大呢?”那个男的显然对狗子不好,看着狗子手臂上的淤青,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他的手笔?
“前年饥荒的时候,是老大捡到了我,当时我发着热,晕倒在了路边。当时其他人都不愿意留着我,是老大把他自己的吃的分了一半给我,这才让我留了下来。”狗子是感激的,老大对他有再生之恩。
又是饥荒,前年那场饥荒,有这么严重?长安突然觉得自己是何等幸运,生在了苏家,若是没有这层身份,如今的她,不定在哪儿呢。前年闹灾的时候,她只觉得府中吃食变得紧了些,但有得吃,她也就没有太多在意。
那中年男子倒是出乎长安的意料,竟也是个热心肠的人。
正巧长萱走了过来,长安向长萱投去询问的眼神,长萱才说道,“这个我知道,当年那场饥荒该是近三十年来闹得最大的一场了,当时府上也差不多是把所有的存粮给拿出来了。路边冻死骨,弃儿街头跪,幼婴嗷嗷无人哺,百世夫妻一朝散。这四句恐也不足以道出其中辛酸惨烈。”
想到狗子也可能是被爹娘遗弃的,长安后悔不已,干什么要问这事儿,喃喃半天也只说出几字,“对不起……”
狗子一句话没说,只看着外面发着呆。
被丢弃时,他已经六岁了,早就开始记事。他原名该叫林殊的,家中有三个兄弟,他排行老二,在家里从来就是被忽视的那个。在往南的路上,他是亲耳听见爹娘说不要他的,他好委屈。
但是又想着,带的路上吃的已经不多了,哥哥是老大,弟弟也还小,原就该把他丢了的,他不能让爹娘为难,所以就自己跑了,后来,后来就晕倒在了路上。是老大说,既然爹娘不要他了,他也不该再想着他们,就给改了名儿,叫狗子,说是贱名好养。
他还想叫林殊来着,说不定,爹娘现在也在找他。只是,老大不让他去找爹娘。
众人在这大厅里凑合了一晚上,那一队士兵轮流守着夜。
第二日凌晨,天刚蒙蒙亮。
“小姐,大少奶奶怕是要生了!”弄影这一嗓子划破了清晨的寂静。
大夫人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招呼着人现场找些材料搭个小隔间出来,“快,把包袱拆开,拿布来。”
长安一下惊醒,看见姜代仪躺在地上,底下裙衫湿了一片,也一下翻身起来。
“大当家二当家没回来,侧间应该能用。”狗子略犹豫,但还是说出了口。
那中年男子脸色一变,瞪圆了眼,一脚就踹了过去,“小兔崽子,这儿哪儿轮得到你做主?嫌命大是不?”
狗子一下趴倒在地,长安走过去把他扶起来,恶狠狠地看着中年男子,“我们还在这儿呢,由不得你耍威风!看来当真是威风惯了,脑子都被刮走了,只有腿脚利索。我们哪儿说了要借用。”
中年男子讪讪地低下头。
亏她还以为他人还不错,瞎了眼了。
狗子似乎是想要扯扯长安衣袖,但看着自己脏兮兮的手,还是放弃了,“姐姐,别怪老大。”
长安叹口气,自忙活去了。
大夫人也没想着能借用侧间,只把苏至怀叫来继续指挥着搭间儿,自己跑到姜代仪身边去了。
二夫人狄葭和三夫人齐素芸使唤着丫头们烧水。
隔间好不容易搭好了,全用的大厅里的废木板和破旧的帘帐。
未婚的姑娘家有忌讳,所以长安长萱都只在外面忙活,三位夫人和几个丫头倒是都在里面。
听着里面一声一声的闷叫,长安心里也一阵紧张,大嫂是不想让我们担心,这才死死不愿喊出来吧。
“啊——”像是终于忍不住一般,姜代仪还是叫了出来。
苏至怀额头上满是汗,手紧紧攥在一起,急得不停地踱步。
“剪刀,可有谁带了剪刀?”
剪刀压根儿就不在可携带物件里,这么个偏僻地儿,可到哪儿去找啊!
长安愁得团团转,看见那一队士兵齐刷刷站在门口背过身。
有了!
她跑到领队跟前,“可有匕首?”
领队一愣,把手中的剑给了她,“这个可以吗?”
剑?算了,将就吧!
她将剑在火上烧了一会儿才又拿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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