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村里的老支书林老爹端着一碗酒站了起来,本来漆黑的国字脸上,泛着阵阵红晕,他大声的说道:“今儿个是庆华家顺子考上北京大学的好日子,顺子可是咱村里头一个大学生哩。庆华来咱太平村支教也都十四年了,咱太平村能有文化,咱可都得感谢人家庆华一家咧。”
大家也都附和着说:“是咧,是咧。”“人家庆华可是咱村的大功臣。”“这时间咋恁快,都十几年咧。顺子都上北京大学了。”于是大家又都喝了一口。
王庆华一边给大家抱拳作揖,一边连忙纠正:“咱顺子上的不是北京大学,是北京电子大学。”
有个年纪大一点老伯抢过话:“顺子可是俺村第一个大学生,都是北京的大学,不都是北京大学嘛。”
“就是咧,就是咧。”大家都笑着附和。
王天顺听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尴尬异常,只好低头大口的吃着面条。
忍不住斜着眼睛偷偷的望向左边第三桌的主桌上,果然,高中班主任查明亮老师也正好看着他呢,王天顺赶快回过头来假装吃饭,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就这一眼,查老师眼睛里有着太多内容,王天顺感觉非常愧对查老师。
太平村地处平原省太行山深处,山高路陡,老师们都不愿意来。结果还是托了一些关系,只上到四年级的王庆华就赶鸭子上架的来到太平村小学,当起了民办教师。为了积极响应国家计划生育,王庆华只要了王天顺一个孩子,然后逼着黄菊香去做了绝育手术。
王庆华虽然才上到四年级,可是凭借着他的自学钻研,不管语文数学,还是音乐体育,从一年级到五年级,全都是他教。
王天顺从一年级到五年级,每个学期门门都是满分,别人见面都夸他:“你家顺子真出息,真是一个神童。”父亲听了心理非常自豪,但都谦虚的应承着:“那里,那里。这才小学,以后能不能出息两说咧。”
每天一到吃饭时,父亲就开始上政治课,每每告诫王天顺:“不要骄傲,以后能考取北京大学才是真神童。”父亲除了要备课教书之外,还得帮助母亲下地干农活,除了吃饭时候,他们都没空能歇下来。
王天顺从小就暗暗发誓并且在自己日记本的扉页写着:北京大学,你等着,我一定要考上。
初中和高中王天顺都是考上安市最好的中学,查明亮老师就是王天顺的高中班主任,从高一到高三,王天顺一直都是妥妥的年级前三名。直到高考前一个月模拟测试,按照往年分数线,他还能稳稳的考上北大。
结果天不遂人愿,就在高考前一天晚上,王天顺突然发烧了,烧到了39度,头疼得昏昏沉沉的,他简单去门口诊所买了一些止疼退烧药。
第二天一早,怀着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壮,就无奈的开赴考场了。
事出突然,王天顺怕大家担心,他也不敢告诉父母和老师,就这样硬着头皮坚持考完。
拿到分数时候,查老师大跌眼镜,以为看错了,自己一直重点培养,最得意的门生竟然才考556分,只勉强过了重点线。当时王天顺的志愿都报了北京的大学,第一志愿当然还是北京大学,第二志愿是北京邮电大学,如果上京城外的重点大学,还可能被录取,可是北京邮电大学就录取不上了,最终落到第三志愿,由一个普通的二本院校北京电子大学录取了。
经过查老师的一再追问,王天顺把当时发烧的情况给他说了。查老师遗憾得直想跳脚:“天顺,你咋这糊涂啊。你咋这糊涂啊。你当时咋不及时说,学校给恁联系输输水说不定就好了。天意,天意呀。”
王天顺也只能无奈的低下头。
查老师一再和王天顺做思想工作,想让他复读,明年一样可以圆他的北大梦。王天顺却一直低着头,默默听着就是不吭声。
后来查老师还专门去太平村找王天顺的父母做工作,说明情况想要他复读,父母也觉得还是复读好。
结果苦口婆心的劝说,从小听话懂事的王天顺就是不同意:“不复读,这都是命,让上我就上,要不我就去广东打工了。”
王天顺想起父母每天早出晚归的操劳,他想早日工作挣钱能减轻他们的负担。
就这样,一九九八年九月一日,怀着不甘、带着不舍的王天顺,背着着家里唯一一套没有补丁的被褥,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来到了梦寐以求的北京,走进了北京的大学:北京电子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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