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王气蒸蔚,曾作为六朝古都,历来是烟景繁华之地,历史上虽多次罹难天灾人祸,但得益于其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以及天命不凡的风水佳境,屡屡从兵燹荒险中重拾繁华。新中国的金陵经过几十年飞速发展,已经成为华东地区首屈一指的中心城市。
陆离他们四人两车驱至金陵时已是皓月当空,万家灯火。在事先定好的酒店稍一落脚,众人简单一分工各自行动了,张宝成去拜访同行好友,李希夷与郗潇潇前往商业区捕采达信集团散落在这个城市的信息,陆离则一头扎进了酒吧。
一个城市是否繁荣,夜生活能给出最好的答案,霓虹阑珊,车水马龙,这便是金陵的夜晚。酒吧是城市夜生活的缩影,这里混迹着三教九流的人,进行着各色各样的消遣。应该是时间尚早,陆离进酒吧时里面空荡荡的比较冷清,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在喝酒谈天。陆离点了半打产自甘肃的黄河啤酒,找了一个相对偏独的桌座浅饮慢酌了起来。
酒没喝下两瓶,场内已座无虚席,还有一些散客或站或靠的逗留在舞池里,酒吧内先前播放的布鲁斯已经换上了慢摇,舞台上有DJ在调试机器。陆离明白这个时间虽然街上的商场店铺大都关门歇业了,但这个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喝了两瓶黄河后,陆离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自己的桌座坐了一位不相识的年轻女子,女子炫彩短发,浓妆重粉,烈焰红唇,穿着很是火辣。
陆离落座后,开了一瓶酒递给对面的女子,“拼个桌?我这里可只有啤酒。”
女子从舞台方向收回目光,转过头才意识到桌座的主人已经回来了,她接过啤酒没有说话,暗地里打量起了这个在金陵最嗨的酒吧点啤酒的男人:白衬衫,牛仔裤,慢跑鞋,身形瘦削,长相斯文。她不禁哑然失笑,还真是一股清流啊。
陆离自己开了一瓶,抓着瓶身和女子的瓶子碰了一下,“很高兴能一块儿喝酒。”
“你不是金陵人吧?”女子从陆离口音中没听出任何的吴语因素,试探着搭话。
陆离微微一笑,“不是,我今晚刚到金陵,来旅游的。”
陆离的身形长相都算是比较出众的,再加上兼有中美两国文化的熏陶,散发的气质并不是那些常年混迹酒吧的土豪泼皮能及的。经过短时间的接触,陆离看这个女孩子虽然妆容浓艳,穿衣火辣,但言语举止中丝毫不见轻佻,举手投足间竟隐隐有闺阁风范。
两人谈话间,场内火热了起来,舞池中挤满了人,俊男靓女们伴着DJ调控的节奏在慢摇舞动。陆离对随着音乐的律动扭肢甩头没有任何兴趣,他来酒吧的唯一享受是在热烈到爆炸的氛围里感受在酒精的刺激下大脑皮层产生的莫名欢愉。
“走,去舞池里放松一下。”女子起身邀请陆离。
陆离抬抬手中的啤酒,委婉的拒绝了,“不了,喝完酒我就回去了。”
“走吧走吧,这才什么时间啊就回去,老年人嘛。”女子搭手拽着陆离就下了舞池。
硕大的舞池里人头攒动,霓虹闪烁,人们随着音乐起舞挥手扭腰,就像海浪一样起伏回旋。女孩子跳了一会儿回头看见陆离无所适从,很是好笑,“来,放松,打开双臂,身子随着音乐的节奏慢慢摇摆。”
陆离性格偏内敛的,性情几乎不形于色,内心的想法更极少会通过语言或是肢体去表达,所以他三十年的人生里大多时候是沉闷压抑的,这和他自小的成长经历有关。在酒精的作用以及女子热情洋溢的感染下,陆离慢慢释放自我,开始融入到这欢乐的人潮中。
或许是舞蹈的魅力所在吧,陆离放松身心后,跳的酣畅淋漓,人也精神焕发,笑容灿烂了不少。慢摇舞曲结束,穿插上驻唱歌手的演唱,陆离与女子回到桌座继续喝酒。一人一瓶喝完,陆离起身告别。
女子盯着陆离,嗫喏了半天终于开口:“留个联系方式呗。”
“有缘自会再见,”陆离觉得自己不过是这座城市的匆匆过客,夜店留情没有意义,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并没有说破,“少喝酒,注意安全。”
陆离抽身离去,酒吧的音乐越来越远,他有些不舍,这种不舍既有“劝君更尽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酣叙过后辞别故友的不舍,又有“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良辰好景与千种风情或难再遇的不舍。陆离一下子变得很失落,繁华转瞬颓唐的失落,他开始后悔没有留下那名女子的联系方式。
回到酒店,其余三人已经在套房的会客厅等他,了解到大家都没有打听到有效的信息后,相互简单的交流了几句便各回房间休息了。
第二天下午,根据邀请函上的指示,陆离一行来到了展览会的举办地点,是达信集团旗下一个拍卖行的展厅。进到展厅里简单的转了转,几个人都很纳闷,因为这次展览会除了安防比较到位之外,不论是服务还是规程都很简单,甚至以潦草来形容都不为过,这怎么会是一个国际化大公司应有的礼遇呢。
在几个人小声议论这一非常的现象时,有人朝他们走来和他们打招呼,“李馆长和张馆长,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到你们。”说话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知识分子妇女。
众人将目光投向来者,李希夷和张宝成认出打招呼的是东吴大学的李教授,他们马上上前寒暄。
寒暄完,谈话进入正题,李希夷向李教授询问起了这次展览会相关的内容,“李教授,我看展厅里来来回回就这几个人,您知道这次展览会都邀请了谁吗?”
“听说就向五方发出了邀请,我知道的有慕义孙家,西安黄家,长明邹家,再加上我,”李教授讷讷一笑,“没想到另一方竟然是你们。”
“那您知道为什么邀请我们五方来参加展览会吗?”众人一听参加方这么少,面面相觑,张宝成忍不住问道。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李教授经张宝成这么一问,也生起疑惑,“或许是这几方都对明朝的古玩有专研吧,像我可能就因为是这方面的研究者才被邀请的吧。”
李教授给出的答案并不能让人信服,但大家都明白现在不是讨论研究这个问题的时机,也就没有继续深追。之后两拨人交流了一会儿就散开了。
“你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看?”等李教授和她的学生走远了,李希夷忍不住问陆离。
“盯着谁看呀?”张宝成和郗潇潇不晓得李希夷问的是什么,满脸问号。
“那个女孩子眉宇间似曾相识,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陆离眉间拧出了疙瘩,还在努力回忆着,“一定见过,这种感觉很强烈。”
张宝成和郗潇潇这才听出来说的是李教授那个女学生,不由得哈哈大笑,李希夷也忍俊不禁,陆离忽然感到自己有些失态,脸一红也自嘲似的笑起来。
这个小插曲还没过去,陆离一行人同其他参展者一齐被请进了安防更加严格的微型展厅。虽然没有人告知展会规程安排,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接下来出场的肯定是重头戏了。
果然没让大家失望,在微型展厅的中央高台上用玻璃罩保护着的就是那两件宝物——尚方剑与青田图鉴。众人连忙凑上前去,都想赶快一睹那幅被世人传的神乎其神的青田图鉴的风采。
虽然陆离对于古玩一行未曾涉足,但基于他之前诗书典籍涉猎广泛,对于历史文化口的东西也能略知一二。他站在人群的外围打量着两件宝物,被它们散射出来的皇家气度以及历史厚重所折服。
见众人都一股脑儿的围在青田图鉴周围,陆离便移步去看尚方剑。尚方剑花纹细凿,正面刻有腾龙,背面相对应的是舞凤,剑柄上金丝嵌出北斗七星的图样,剑鞘通体古拙,饰以錾金错银的配件,整把剑精美华贵,如今看上去依旧充满替天执法的威严。
欣赏完尚方剑,陆离也迫不及待地打眼去研究青田图鉴了。这幅青田图鉴虽然采用了顶级的锦绢,但是面儿上既没有龙纹,也没有金线装饰,相较尚方剑而言,就显得格外朴素了。更另陆离惊讶的是图鉴的内容非常简单,简单到就像没完工,仅有一副明朝的疆域图,图上有一些未标注意义的线条,这些线条多处于如今少数民族聚居的区域。而当看到“青田图鉴”四字以及下方的印章时,陆离心头忽然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这幅青田图鉴是赝品?
陆离心中有了这个念头,又转回去仔细审视起来,反复研究了那些线条之后,他忽然有了决断,想摸出手机查询资料来证实自己的想法,却发现口袋里空空如也,才记起刚才过安检的时候手机被扣留了。
“陆离你还没看完呢?”张宝成看陆离还在青田图鉴前踱步,凑了过来。
陆离指着面前的青田图鉴向张宝成耳语问道:“你不觉得有问题吗?我看着像赝品。”
“什么?赝品?!”张宝成吃惊的喊了出来。
张宝成的喊声虽然不大,但毕竟微型展厅就这巴掌大的地儿,赝品二字一出口,众人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没有手机,没法查资料确认,我还不确定。”说着陆离就拉着张宝成往角落里走,想快速逃离在场所有人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