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色如墨,漫天星河格外的璀璨。
树上的蝉鸣声似乎也少了往日的聒噪,多了几分哀戚之意。
屋内,晚雪抱着宋岳留下的画像,就那样在房间里站了整整一夜,直到晨光微曦,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微微刺痛着晚雪的眼睛,看着天边已经放亮,和往日一样酒馆里开始迎来过路的客人。
晚雪擦干眼泪,将画像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换上了干净的衣裳,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此去经年,不知何时是归期,纵有满腹哀怨与相思,又能对谁说起?从此神禾酒馆再无宋岳,只有老板娘晚雪。
她让他走,不是为了什么师出名门的事,更不是因为贪图荣华富贵,不管宋岳是隐居乡野的普通男子,还是名扬天下的盖世英雄,他都只是自己的夫君,是世间她最爱的人。可是那些可怕的噩梦,还有他壮志凌云,才华横溢却为了自己隐居乡野做个平凡人。
她不能那么自私,自私的看着宋岳为了自己抛弃理想,更怕有一日噩梦会成真,所以只有他远离自己,或许方能幸福的过完一生。
她曾想过要赌一把,任它命数天命如何,赌上自己的余生也甘愿,可她终究不忍,也不敢放手拿他的生命做赌注。
只有放手,成全他的理想,成全他的百岁无忧。
男子对功名的渴求是强烈的,一入乱世,就很难在脱身。
她远在千里之外,听着来来往往的客人说着如今天下再出英雄,而人们口中那个敬仰钦佩的盖世英雄,正是她的心上人,她唯一的夫君宋岳。
她从来来往往的客人中,得到了关于他的消息,她听说他骁勇善战,智慧过人,短短一年的时间就协助江氏家主吞并了西北,势力开始继续往外扩张。
她还听着客人们把他征战四方的故事,如果以智退兵,如何以三千士兵击退三万敌军。
她听着关于他的故事,嘴角的笑意加深,虽然他们相隔千里,但是她总能第一时间在来往的客人中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就好像无时无刻的陪在他的身边。
看着他一点一点的实现自己的壮志,成为盖世的大英雄。
山上的柳树已有了青涩路边的桑树也发了新芽,春风有南向北时间一晃而过,宋岳离开已经三年了。
三年来,每每闲暇之时,晚雪都会到酒馆外看着路边的柳树,西北那么苦,你有没有受伤?但愿佛祖保佑,佑你平安。
时间一晃,已是秋来。
秋夜里,梧桐叶落,寒露成霜,晨晨铺在地上,宛如一遍遍涂上的月光,皎洁中透着微微的清冷和孤寂。
立秋
已过,黑夜渐长,他无心睡眠,披着衣服起身,窗外月色冷淡,窗外的雨声嘀嘀嗒嗒一声声都打在心里直到天明。天越来越冷,寒意从地面轻轻侵入身体,晚雪不禁想那塞外的地方,是不是更冷?他若是冷了,身边连一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又该怎么办呢?
他曾无数次的在梦里梦到过,在黄沙漫天的战场上,刀光剑影里上演着一场场厮杀,鲜红的热血一次次撒在那片荒野。她看见无数的身影倒下,看见心爱的人也倒在了那片土地上,土地被鲜血濡湿,他似乎透过梦境看着自己,眼神里满是温柔,他轻轻的再说。
“晚雪……我回来了。”
再一次从这样的噩梦中醒来,第二天的上午,她一直都心不在焉,心里似乎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终于梦里所梦到的一切,都在过往客人的声声叹息中,像一般利刃一样,直直的插入她的心脏。
他听着过往的客人说着,脸上无不是感慨叹息之色。
“你听说了吗?名扬天下的宋大将军在辽西一战中,江氏军队误入敌军的埋伏,宋大将军为了护主离开,自愿请缨留下来断后,成功的拖住敌人的兵力,保护了江主离开。但是自己最后却因为力量悬殊,在野山坡上被敌人乱箭穿心而死。”
“唉,真是可惜呀,天妒英才。这样忠诚又心怀天下之士,最后却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是啊……听说江主军中山下皆挂白棋哀悼这位忠诚之士。”
晚雪手里的酒碗哐当一声落在地上碎了,客人们一脸奇怪地看着此时已经泪流满面的女子。
晚雪也不知道那一天自己是怎么度过的?族长的话一遍一遍的在自己的脑海中回响,夏启一族之人,断情绝爱。若是与凡人动情结合,对方必遭受天谴。
她的心在经历了剜心的痛后早已经麻木,第二天神禾酒馆就关门了。她一个人,走了三个月终于来到了西北江氏的军中。
江氏家主虽然和宋岳是上下级关系,但是实则情同兄弟。也曾无数次的听到过宋岳向自己提起晚雪。所以晚雪很快的就在江氏家主的亲自带领下来到了宋岳的墓前。
“宋兄每次打完胜仗之后都会画一整晚的时间画一幅画像,说需要等到天下安定之后把这些画像装裱成册然后送给你。”
晚雪木然的接过江家主手里厚厚的一叠画像,上面画的人毫无疑问全都是她。
画像上的内容也都是他们一起在酒馆生活的点点滴滴。
原来他是通过这种方法来思念自己,自从那日知道他的死讯之后的第二天,三个月这一路走来晚雪没有再掉下一滴眼泪,她的心早已经随着宋岳一起死了。
可是,在看到这厚厚的一叠画像时候,她终于在难以抑制,放声痛哭。
她在墓前守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江家主无论怎么相劝也始终无动于衷一句话也不说。
无奈也只好随她而去。
江家主也因为怀念宋岳,所以关于宋岳的营房每日都派人去打扫,但是不准下面的人随便乱动房间里的东西,知道这天他提出带晚雪去看看宋岳的营房她这才眼神微闪,最终还是起身跟着江家主去了。
“说来也奇怪,宋兄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着这张琴还有画笔。想来这琴一定对他很重要吧?”
晚雪顺着江家主的眼光看去,看到那张放在台上的琴时,鼻子一酸眼眶立刻模糊,差点又落下眼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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