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钟晚笙与林怀竹俱是一怔。
当初这件事一直是二人的心病,为此,林怀竹还特意跑到长卿峦大闹了一场并一反常态的捅了钟晚笙一剑。
若不是后来林归远欲置钟晚笙于死地,林念柏又告诉林怀竹,林有之一心求死,林怀竹也不会发现自己还心疼钟晚笙。
本以为自家大哥死了便解脱了,如今听到他还在受折磨,心中不免有所芥蒂。
而这件事,钟晚笙对林怀竹也抱有歉意,但这歉意并不是对于杀了林有之这件事的歉意。
虽是事出有因,但林有之害死文修钟氏五十三口也确实是事实。
君子报人以直,若以德报怨,又将何以报德?
钟晚笙抱有歉意的,是当初为逼林有之出手,差点儿伤了林怀竹的事。
见二人少有松懈,莫俨即刻冲了过去,对着二人一通乱拳,原本莫俨生前便是体修,现在又有魔化加成,哪怕是林怀竹和钟晚笙这样的修为,也没能毫发无伤的退出来。
二人满身淤青的勉强退了出来,退出之前,林怀竹照着莫俨的胸口刺了一剑。
“不愧是武修林氏的后人,恢复的还真快啊。”莫俨胸前顶着个漏着魔气的大窟窿,早已是强弩之末,却仍不忘嘴硬。
“阿晚,不要犹豫!那件事我从来没怪过你,你不必自责!不必为了这种没人性的魔物而否定自己!”林怀竹见钟晚笙还在恍惚,朝钟晚笙吼道,强硬而不容置疑的。
钟晚笙这才如梦初醒般的掏出符篆,开始给莫俨补刀:“…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戴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
须臾,咒语毕,钟晚笙将符篆甩到莫俨胸口的窟窿里,莫俨的灵体渐渐变作撕裂状,逐渐变薄变碎,渐渐消失在木屋中。
见莫俨已是魂飞魄散了,钟晚笙和林怀竹总算是松了口气。
“怀竹哥,多谢了……”钟晚笙转身扑到林怀竹怀中,拦腰抱住,轻声道。
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多年都没有怪过我,尽管我曾一次又一次的欺骗你……
抱够了之后,钟晚笙松开了林怀竹,与林怀竹二人一边并排往回走,一边嬉皮笑脸的说着话:“我们回家吧,两个孩子一定吓坏了,回去一定要好好……”安慰他们。
话未说完,一团魔气凝成的黑色锥状物从后心洞穿至左胸,鲜血汩汩流出,将衣服的颜色晕染的更加妖冶。
温热的血液溅到林怀竹的脸上,林怀竹盯着钟晚笙,眼中不知是疼惜、愤怒亦或是对未能保护住心爱之人的自责。
林怀竹顺着魔气来处猛的一回头,惊讶的发现,魔物竟不止一只!
林怀竹见身后尚有两匹魔物在,提剑就看,什么剑法,什么战术,甚至于自己的生死,林怀竹全部置之度外了。
他早该想到的,当初莫俨、莫骖、莫崇三人同为武修林氏效力,又同时因同由枉死,怎么可能只有莫俨一人成魔呢?都是自己大意了……
半个时辰之后,何由彻带着临川赶过来之时,所有的魔物早已魂飞魄散,林怀竹提着剑,浑身血痕,满面颓唐,分不清是自己的或是敌人的,亦或是现在倒在地上的钟晚笙的。
无论临川与何由彻如何问,林怀竹始终缄默不语,抱着钟晚笙,径直飞回了逸兴里。
不久之后,临川与何由彻也回到了逸兴里,红绡已经在钟晚笙房中在救治了,只是钟晚笙的状态实在不理想,到现在还没醒。
林怀竹站在一旁,依旧保持缄默,双拳紧握,指甲嵌到手掌心里,血一滴一滴的渗了出来,不甘与愤恨,溢于言表。
“师父的状况如何了?”临川小心翼翼的问红绡。
红绡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是贯通伤,伤口位置离心脏只有半寸,魔气中又带有一定毒性,要不是这孩子修为足够,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我现在最多只能尽量帮她延命,根本无法根治……”
“对不起,都怪我,如果我没有弄丢两位小公子的话,如果我能快点回去的话,师父就…师父就不会……”何由彻扑通一声在钟晚笙的榻前跪下,抱着头失声痛哭。
红绡见状,走过去不由分说甩了何由彻一个耳光道:“哭有什么用?你哭出条河来你师父就能回来了吗?有哭的时间不会来帮点忙吗?”
何由彻这才抽搭了几下,渐渐停止了哭泣,身形却扔在颤抖。
临川蹲下来,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对何由彻道:“两位小公子失踪不是你的错,师父受伤也不是你的错,是魔物太过狡猾,你现在要做的,也不是在这里哭,在这里反省,这些都留在师父康复之后再说。”
何由彻把双手从头上拿下来,有些恍然的望着临川,吸了吸鼻子,懵懂的点了点头。
“现在我和林三公子还有红绡都走不开,能不能麻烦你去一趟无棱郭,叫林二公子的夫人易杏安小姐来?她修为比红绡姐好些,说不定会有办法。”
何由彻这才站起身来,随手拿桌上写字的宣纸擦了擦鼻子,二话不说就飞走了。
临川松了口气,看向红绡,红绡白了临川一眼,转而对林怀竹道:“按我的修为,还能帮这孩子撑个三五日,这几日应该足够易小姐想办法了,若实在不行…你还要替她撑起这个家门,别自己先倒下了。”
回答红绡的依然是无止尽的缄默。
红绡不知再说些什么才好,拍了拍林怀竹的肩膀,走出钟晚笙的房间,轻手轻脚的掩上门扉。
红绡走后,林怀竹坐到床边的地上,双手紧紧的握住钟晚笙的手抵在额上,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阿晚,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若没了你,你要我怎么办,要我们的两个孩子怎么办啊……
若两个孩子知道自己的娘亲为了救自己而死,你要他们的余生如何度过啊……”林怀竹对钟晚笙喃喃道,一声声如泣如诉,悲若啼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