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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夺帝(1 / 1)

96、夺帝

一些道路的转角处,摆着指示进出的临时标记,以便工人进出劳作。

工程量看着很大,不过拆墙砌砖之类的活计,比起挖那阴深的地穴来,还是轻松了不少。

一边拆墙,一边砌墙,恰巧砌墙的砖石木料便有了着落。郭暧瞅准机会,抢了一辆木轮车,做起运输砖石木料的活儿来,以便熟悉敌人的工事结构。

忙活了一天,郭暧都快要把行过的路径记下来了,却依然摸不着头脑。

这街道的改造,并未依循什么五行八卦之类的法子,也没有什么奇门遁甲之类的布置,只是纯粹的迷宫一般,令初次进入的乱作一团。

当夜郭暧又去了史思明的府上,他和史朝清都早早休息了,史朝义独自秉烛夜读,并没什么有用的情报。去了一趟安庆绪所居的东宫,也只是在吃酒作乐。

第二天,郭暧继续混在了采冰人的队伍里,又瞅准机会到了相邻的坊里做工。

情况和之前的一样,所改造的道路只是单纯的如迷宫一般,没有机关五行之类的布置,也不分什么生门死门。

听那张家兄弟所言,来到洛阳襄助安禄山父子的人中,一个叫真田景纲的甚是有些才略,想必是他筹划了这迷宫一般的工事。

只是,没有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的支撑,这阵法便失去了变化的可能,为什么要谋划这样一座大阵呢?

按这两日奔走的路径来看,就算是这单一的迷宫一般的路径,筹划出来仍是颇费才智的,即有如此才智,何不布化奇门五行之阵?

难道这真田小诸葛,就是要靠着这般单一的阵法,来应对赛半仙李泌么?

李泌可是十分精通军阵变化的妙才呢——哎呀,对了,原来是这样。

看来这真田景纲是算准了无论自己摆出怎样的奇妙阵法,都会被李泌破掉,所以才摆出这般大巧若拙的迷阵来的啊。

这迷阵没有阵法阵眼,没有生门死门,便也无从破解,但凡你大军杀来,无论如何都要化整为零于这七拐八绕的大路小径之中,到时候暗中埋伏兵卒箭手,便如收割一般了。

难怪以小诸葛自诩了。

这些日子郭暧一直在洛阳活动,偶尔还去张继武的府邸,偷偷探听一番。

这样暗中观察原本熟悉的人,熟悉的世界,也是很好玩儿的一件事呢。

安禄山只是终日饮酒,性情愈发暴躁疯癫,只有海棠夫人在时,才会稍微缓和一些。在那里已经没有具备什么价值的情报。

安禄山的旧部严庄、崔乾佑等人,早已投拜在安庆绪的门下。是以郭暧把许多的时间,花在了安庆绪的宫内。

这一夜风寒侵骨,郭暧守在安庆绪的屋外。

安庆绪、严庄、真田景纲等人正在吃酒,所谈都是些风花雪月的闲话,郭暧等得不耐烦了,想早点回去。

就在这个时候,院门忽然吱扭一声开了,悄悄溜进来一个滚圆的人影,郭暧赶忙缩紧了身子,没入了阴影里,屏息静望来人。

滚圆身形者无须通报,恍若无人般进到了屋内。

安庆绪一眼瞥见了他,咧开嘴低声狞笑着,身子从铺装的厚厚的几近夸张的皮毛垫子上弹了出来,上前一把扶住了来人的肩膀。

“呵呵,怎么样?今天父皇没有打你吧?”安庆绪挑着眉毛问道。

安庆绪如此问,纯粹是为了拿来者开玩笑,因为在郭暧的角度可以十分清晰的看到——来者胖乎乎白嫩嫩的脸上,赫然隆起了两道相互交叉的淤肿,是鞭痕,而且那淤肿紫青的部分,几乎就要胀破了,已然渗出血珠来。

说话间,似乎是觉得这样的玩笑仍是不够过瘾,安庆绪轻轻伸出一根手指,在来人淤肿处一划。

那胖成一团肉球的人,顿时疼的哎呀呀叫起来,肉呼呼的小拳头接连反击,打在安庆绪的胸口上。

“让你欺负我,让你欺负我,你看我这样子是没被打过吗?”

来人和安庆绪就像两个一起做惯了坏事的孩子一样,用如此的方式宣泄着对家长严厉惩罚的不满。

白胖肉球儿一样的人,正是李猪儿,是安禄山宫内的太监总管。在安禄山未作皇帝之时,便是安禄山的贴身近侍,也是他的娈童。

李猪儿本是契丹族里一名俊俏聪明的少年,在他十二三岁的时候,安禄山攻打契丹部落,便被捉去做了安禄山的近卫,那时候李猪儿还是个孩子。

安禄山脾气暴躁,经常打骂左右,为了生存下去,李猪儿的聪明渐渐变成了狡黠。

纵然成为了安禄山的娈童,仍然继续遭受了许多折磨和虐待。说到这一点,安禄山真是一个匪夷所思的人,他既青睐李猪儿的容貌,却又不断的强迫他暴饮暴食,每每在他已经吃饱后,仍是逼着他吃下更多的肉和饭。

两三年之后,原本俊俏标致的李猪儿也变成了一个和安禄山一样圆滚痴肥的肉团儿。

安庆绪比李猪儿大了两三岁,作为安禄山的次子,却因为打小身子羸弱、性情内向,不怎么讨父亲的喜欢。

那时候他们仍在范阳节度使的将军府邸里生活。不是哪天李猪儿挨了巴掌,便是这次安庆绪受了责罚,或者干脆两个人一起跪在庭院里,领受家将的鞭刑。

执法家将自然懂得下手的轻重,只是那种在众人面前跪受鞭笞的屈辱,却比鞭子抽在身上更疼了百倍千倍。

所以,安庆绪虽贵为一方节度使之二公子,却同身为奴隶的李猪儿成了难兄难弟。

李猪儿和安庆绪闹完,见一空位兀自坐了下去,捡起一双筷子,紧吃了几口肥肉。

安庆绪单手拿起一壶,给他倒满了酒,又嘱咐服侍的丫鬟,赶紧取来金创膏药,亲自把一些金黄色透明的油膏,轻轻涂在了李猪儿的脸上。

油膏凉凉的,涂在热辣辣的淤肿上,非常的舒服,李猪儿不禁闭上了眼睛,满意的享受着。

安庆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转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任由瘦长的身子再次陷入厚的夸张又无比松软的毛绒垫子里。

他不无嫉妒的咬了咬嘴唇,一努下巴,问起话来。

“张海棠那个贱人,又去了?”

“嘻嘻,嘻嘻,是啊,还带着她的宝贝儿子,不然,我怎么有机会到你这里来。”

“哼,还真是啊,都什么时候了,还忘不了那个贱人。”

“嘻嘻,嘻嘻,”李猪儿一边咀嚼嘴里的碎肉,一边嬉笑着说道:“恐怕你更讨厌的是她的儿子吧,那可是你的小兄弟呢,你做兄长的也该多关心关心兄弟啊。”

“今天父皇过得怎么样?”安庆绪没理会李猪儿的调侃,白了他一眼,转而问道。

“眼疾愈发的厉害了,今天还栽了个跟头,爬起来便摸着身边一名侍卫,给撕成了两半儿。”

如此残忍血腥的事情,李猪儿竟说的十分平淡。

听到父亲因为眼疾而跌倒的事,安庆绪的反应不能说不算反常。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这么说老家伙看不见了?”安庆绪玩世不恭的笑道。

“快了吧。”

“都看不见了,还找那个贱人做什么,什么都看不见,那天下的女人不都一个样么。”

“嘻嘻,嘻嘻,你又不喜欢女人,你怎么知道眼瞎了,天下的女人就都一个样呢?”

安庆绪没理会他的反诘,大口咬下了一块腿肉,用力的咀嚼起来。

“嘻嘻,嘻嘻,你看你,你看你,你父亲什么都喜欢,喜欢漂亮女人,也喜欢俊俏的男人,你却倒好,什么都不喜欢,所以有些事儿啊,你是永远都想不明白啦。”

面对李猪儿的再三调侃,安庆绪好似没听到一般,他扫了一眼心事重重的严庄,骄横的问道:“你们说,如果现在向父皇进谏,立本王为太子,时机是不是合适呢?”

严庄嘴角的肌肉微微抽搐了几下,唯唯诺诺道:“如果现在谁敢在他面前提立太子的事情,恐怕会被他撕成碎片吧。”

“中书侍郎大人的意思——就是不合适了?”安庆绪直勾勾的望着严庄反问。

严庄嘴角的抽搐更加明显了,就连手都跟着抖了起来,他斜眼瞥了瞥同坐的真田景纲和孔雀法王,抿了抿嘴仍是没说出话来。

“呵呵呵呵,你有话就直说,真田先生和法王大人都不是外人。”安庆绪阴冷的笑道。

“洛阳已然危在旦夕,皇上却是愈发的智昏意懒疏理朝政,如果不是晋王迎难而上带领大家固守城防,我等怕是造成**刀下亡魂,事到如今,晋王还在乎什么太子的名分呢?”

严庄说完抬眼望了一眼安庆绪,安庆绪有些不屑的把头扭到了一边,冷冷说道。

“本王现在要争的不就是个名分么?”

“王爷要争,又何必争个太子的名分呢?”

话说到此处,严庄的眼眸里射出了一道异常冷峻残酷的光芒。

“你——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混账——”安庆绪一下子猛扑过来,一把抓住了严庄的领口,脸几乎都要贴在了对方的脸上,一双鹰目死死的盯紧了他的眸子。

李猪儿、真田景纲,大吃了一惊,捧在嘴边的酒盏木然停在了那里,观望着安庆绪的下一步反应。

就连一直闭目不语的孔雀法王,也微微睁开了眼睛,打量了一眼这位孱弱瘦削其貌不扬的文官,想不到他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郭暧的心跳几乎停下了一般,观察着屋内每个人的表情,不肯放过刹那的变化——严庄的话,其实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他们是想拥立晋王做皇帝,如果是这样的话,王权更迭势必引起叛军的内乱,对于**夺回洛阳,自然会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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