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穷蝉说:“早知道他们这么无礼,上次我们应该多打他们几拳才对。”
狠哥只是扭过头问:“上次他们缠着绷带来上学,是你们干的吗?”
“我,还有他们几个。”
“谁叫他们总是那副样子,看了就来气。”
这些皇子竟然一点都不为那件事感到愧疚。
狠哥摇摇头,他自己也认为那两位皇兄欠揍,可是母亲的嘱咐在关键时刻仍然有效,“总之以后别再为难他们了,我娘知道他们受了欺负总是很伤心,他们可是皇后的儿子,是嫡出的,我们这些嫔妃生的孩子本来就……”
“他们那副样子难道你就看得下去?什么玩意嘛,竟然还敢整天计算着要超过你!”穷蝉对此忿忿不平。
“超过我?那又如何,大皇兄是太子,和他们是一母同胞……”狠哥有种失笑的感觉。
“就因为这样,更看不惯他们,我们的母妃也是各个部落首领的女儿,邹屠氏只是因为父皇先娶的她才立为正妃罢了,你没有看见他们夹着法术书吗?他们常常找没人的地方练习,就是想要超过你!”
“这么说,他们在学堂里的成绩一直都不错呢。”狠哥思忖着说,在此之前他还真的没留意过他们的这些事,不过他对太子是蛮有好感的。
“他们把你当做目标!”东夷气呼呼地说,他就是忍不下这一点,“他们竟然敢把狠哥当对手,还总是偷偷练习,我就是看他们不顺眼。”
狠哥撇撇嘴,他虽然不以“天才”这个名号自诩,但也不认为有谁能赢得过自己。
“所以啊,狠哥儿,下次上课你要抓住机会教训他们,让他们知道谁是最优秀的。”魑魅撺弄狠哥。
其他皇子全都跟着起哄:“就是,就是,狠哥儿出手教训教训他们。”
狠哥狠狠地在魑魅头上拍了一掌:“瞎出主意!你想让我被父皇剥了皮啊!”
“说起来,父皇和丽娘很护着那对兄弟呢……”魑魅失望地坐下来嘟哝,“听说父皇有空还亲自教他们功夫,连狠哥儿都没有得到父皇的单独指点呢。”
其实狠哥内心深处对身为部落第一武功高手,又是大巫师大萨满的父皇,居然不肯私下给自己单独的指导很不高兴,但还是搬出冠冕堂皇的理由,对兄弟们说:
“父皇说我现在年纪还小,应该专心学法术,免得贪多嚼不烂,过几年我长大些了,他就会教我的,而且他们是父皇的嫡子啊,虽然嫡子和庶子是分尊卑的。但我们都是父皇的骨肉嘛。”
“你年纪只比他们小几岁,但你比他们厉害多了!教他们不教你,父皇真是太偏心了。”穷蝉说出了狠哥的心里话。
“再说了,他们懂那么多干嘛?说不定他们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说不准到头来养虎为患!”三面恶心恶气地说,众皇子一致赞同。
狠哥看着他们不解地眨眨眼:“养虎为患?”
“教他们学了一身本事再被他们咬上一口该有多冤枉。我母妃常说,这两个兄弟自幼就孤僻不群,保不准他们有别的阴谋。父皇对他们太纵容了。”一个孩子把手中的杯子向地上一扔,又重重踩了一脚。
“哼,我会盯着他们的,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们做出对狠哥儿、对我族不利的事来!”三面咬着牙、握着拳说。
“对,一定要小心他们。”
“我也会盯着他们的!”
狠哥越发摸不着头脑了,不明就里地说:“二皇兄三皇兄是古怪难处了一点,但也不是犯人啊,你们不用这样吧?”
“他们不是犯人,可是……”穷蝉说到这里,被魑魅拉了一下衣角,不管怎样,他们要说的对象毕竟是自己的皇兄,魑魅怕心直口快的穷蝉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
狠哥没有注意这些,顺着自己的思路说:“说起来,我们这些庶出的兄弟都孤立他们几个嫡皇子,他们性格古怪一点,也是可以体谅的是吧?我想求大家看在我的份上,以后别为难他们了好不好?”
听了狠哥的话,几名皇子相互看着,谁也不说话。
“我知道他们自以为出身比我们高贵,确实是不讨人喜欢,我也不喜欢他们啊,我们可以当他们不存在,见了面点个头也不难是吧?”狠哥误会了大家的意思,又加上这么一句。
“狠哥儿……”魑魅小心翼翼地说,“你是不是不知道……”
“什么?”狠哥睁大了眼。
“你……你三舅的事……”
“我三舅?什么事?”
魑魅向大伙看着,想寻求帮助,可因为话题是他挑起的,大家便都等着他说下去。魑魅舔舔嘴唇,不知道怎么向狠哥开口往下说。
“什么事啊?说话说一半!”狠哥没有想到事情的严重性,认真地追问着。
“狠哥儿,你三舅是怎么死……怎么去世的你知道吗?”
“病故啊,死的时候才四百岁,英年早逝,我外公一说起来就会流泪呢。”狠哥自己没有兄弟,可是每当听外公谈起那位三舅,总能从字里行间听到那份浓浓的悲痛之情。
他叹口气,母妃为什么不给自己多生几个兄弟呢!皇后邹屠氏生了九个皇子,贵妃胜濆氏生了三个皇子,在族人每个家庭都有两个以上甚至十几个孩子,身为独子的狠哥常有种孤独感。
其实父皇母妃还年轻着呢,不知道现在开始催他们给自己多生几个弟妹来不来得及?狠哥胡思乱想着。
“狠哥儿,你的三舅他,他不是病故的。”魑魅欲言又止,他不知怎么说下去了,“他是被,被父皇……”
“父皇?”狠哥皱起了眉头,“你什么意思!我三舅的死和父皇有什么关系?”
“是被大萨满,父皇……”魑魅的声音细如蚊鸣的说出最后几个字,“杀死的……”
“胡说!”狠哥马上跳了起来,把魑魅按在身上,挥拳便打,“你竟然敢这样说父皇!看我怎么教训你!”
大伙慌忙上去拉开他们,魑魅一边招架狠哥雨点般的拳头,一边挣扎着说:“狠哥儿,你听我说,那件事不是父皇的错!他是为我们部落除掉了一个叛徒啊!狠哥儿,你三舅姒阔他是内奸……”
他好不容易从狠哥手下逃出来,躲在穷蝉身后看着愣住的狠哥,讪讪地说:“父皇当年是大义灭亲,是全族上下敬佩的英雄啊。”
狠哥难以置信地张着双手呆在那里,眼光从魑魅到穷蝉,到三面,到苗民……从兄弟们脸上一一掠过去,颤抖着嘴唇说:“真的……”
大伙谁也不说话,但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在证实,魑魅的话是真的。
“我的家里发生这样的事,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狠哥喃喃地说,“我三舅竟然是……是……父皇……父皇杀了自己的……”
“狠哥儿,我想父皇和丽娘不对你说起也是有原因的,毕竟,毕竟……”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狠哥替他说完。他深吸了口气坐下来,尽量用平静的口气说,“行了,我冷静下来了,你们就把实情告诉我吧,总不能让我一直蒙在鼓里吧。”
大伙儿你推我我推你,终于还是把魑魅推到了前面,要他来说明。
魑魅看着狠哥,犹豫了一会说:
“你的三舅姒阔法术高明,原本和武功高强的父皇同样被大家看作我们族中的希望的。”
狠哥点点头,这些他都知道,三舅姒阔自幼脾气十分孤僻古怪,不太和大家往来,他听母妃说,三舅还特别喜欢到地面上去,有时一住就是大半年不回来。而且他好象很怕看见自己的母妃丽娘。
魑魅舔了舔嘴唇,小心地看着狠哥的脸色:“你三舅姒阔就是这么一个古怪的家伙,本来这是他自己的习惯,大家也说不出别的,但是后来,后来族人发现他在暗中和共工来往。”
狠哥和其他少年都皱起了眉头。对于族人来说,泥土中就是最舒适的家园,他们也会到地面上去,但是要住在那里,对他们来说却是件很可怕的事。父皇曾经带他到地面上一次,那一次被阳光晒得皮毛火辣辣的记忆他还一直铭记着,并且希望永远不用再有下一次了……
“共工!”狠哥马上跳了起来。脸色变得煞白,其他的皇子虽然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但在魑魅提到“共工”时还是个个神色凝重,咬牙瞪眼,呼吸都急促起来,其中几个甚至在喉咙深处发出了低低的咆哮。
共工,是氏族名,共工与颛顼争当皇帝。共工属于炎帝一族,身为水神,共工有人的面孔、手足和蛇的身体。
生活在大地中的妖怪种族有很多种,邪、贲羊、共工、鲧、地狼……等等,这些妖怪形状各异而气相同,无论生活习性、能力都十分相似,按理说,这样的种族之间应该相睦和谐才对,但是事实恰恰相反,只要是这样的种族,彼此之间又住的相近的话,竟然没有任何两支可以和平共处。
不论族人还是共工,邪或贲羊,他们都是知书答礼,有文化教养的种族,他们和别的种族、妖怪、神民都能友好相处,也能在他们的居住地得到不错的评价,但是他们彼此之间却永远处于对立状态。
也许就是因为彼此太相近、彼此太了解了,所以他们永不忍让,他用纷争、用仇恨,用杀戳来解决彼此间的磨擦,这种状态几乎已经成了各个空间这样的种族相处的惯例。
他们这里有三个居住在地下的种族:贲羊和地狼、共工。于是,常规性的不和也在他们之间上演了。
这几支种族都在大地之中居住的如此之久,一千年、五千年、一万年……随着时光的流动,彼此间的敌意、仇恨也在累积着,终于演化成了不死不休,相互恨之入骨髓的关系。
他们当中不会有任何一个族人或任何一个共工去追溯最初的不合由何而来,也许是一个不友善的眼神,也许是一句不礼貌的话语,也许是几个孩子嬉戏中的磨擦,也许是彼此生活习俗上的一点小小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