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刀了似的往脸上刮,腥臭味让人做呕。
燕不竞只身入阵眼, 为防万一, 扶尤给他的四肢上捆了细细的金线。他道:“若你觉得情况不对,我便将他拉回来。”
燕不竞下阵前, 还对扶尤笑道:“怕不是我刚入阵,这线就被罡风割断了, 到时候小叔叔莫要心疼才是。”
知他打趣,小叔叔笑道:“你可莫要小瞧了我这法宝。”
燕不竞低头瞧这绳了,莫名的想到玉留音总喜欢拿来捆他的那条。
低头笑了笑, 便入阵了。
这阵眼与他所想相差无几,当真危险重重,然而奇怪的是他进来这许久却没有多少危险。除了狂风与难闻的气味外并无特殊。
扶尤身在阵外, 注视着阵中一切。
左护法站在他身边,扶尤召他来低声问:“什么情况?”
左护法低头:“宫主, 阵没启。”
扶尤猛地看过去:“为何?”
左护法跪下:“属下失职。属下这就去查看。”
扶尤双手连着四根金色细线, 线于风中飘摇几乎看不清,他道:“站住。”
左护法回身:“宫主。”
“把这个带过去, 看准时机。”
“是。”
此线比扶尤给燕不竞绑上的要细的多,若不细看根本也看不见。左护法拿了黄金丝退下了,扶尤眯了眯眼,飞身入空中, 仔仔细细的瞧着。
.
燕不竞仿佛进了一个无边黑洞。没有尽头似的。
他小心翼翼的走着,打起十二分精神。然而,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到让他有些错愕, 不知阵眼出什么问题了。
然而,恍惚间,他似乎听到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细小声音。
这声音像在空谷中回荡似的,并不能听的很清楚,断断续续。他闭上眼睛专心听。
“回……”
“主……”
“去……”
燕不竞皱眉。这声音,为何如此耳熟。
直到——
“少主……回去……”
四字清晰入耳,他猛地睁开眼。
久连城!
突然,声音骤然增大,嘶吼声自无边黑暗里传来:“走!快走!”
心中咯噔一声,燕不竞拔腿就跑。
然而,晚了。
黑暗中一双双瞪如铜陵般的眼睛闪着红色的
燕不竞仰头望着黑暗中这群突然出现的魔兽,随后便闻见令人作呕的腥风,紧接着传来无尽的嘶吼。
他捂着耳朵,被这一声震的一个趔趄。
“少主……”久连城的声音越来越弱,“扶……扶尤……要杀……”
燕不竞浑身巨震,他虚焦的望着黑暗,像无助的小孩一般寻找着。
“久连城,你说清楚!你说清楚!”
久连城的声音沉寂于黑暗,而魔兽却是叫嚣着兴奋着。燕不竞只觉得凉意顺着脊背流了下来。手脚都发麻。
“小叔叔……”
不。
他有片刻的慌乱。
又强迫自已镇定下来。
尚不知这是真的久连城还是假的,若是这些魔兽看出了他在意的人而骗他的呢。
他闭上眼睛,仰头朝着阵外喊道:“小叔叔,小叔……”
“呲”的一声。
燕不竞倏然倒下,四肢上的金色绳索渐渐失去颜色。
法宝褪色,怕是废了。
就在那一刻,魔兽齐齐嘶鸣,朝着燕不竞扑来。
燕不竞恨恨一咬牙。从虚空召来骨刀,对着自已的手腕切了下去。鲜血骤然喷薄而出,洒了满地。
他咬着牙道:“我燕不竞想拿的命,从来就没人逃得掉。”
话毕,血光大起,红光冲天。
他站在阵眼,鲜血围着他狂舞,红衣是红,鲜血也是红。看不清何为血,何为衣。
血雾越浓,魔兽越兴奋,然而他们身上被捆住的印记就越浓。
燕不竞一喜。
“果然,诛魔阵对他们有效。”
虽有些不同,但毕竟同根同源,还是有些作用。
只是这血流的过快了些,很快他便有些体力不支。
“糟了。”
他渐渐失了力气,眼前景物越来越模糊,开始摇摇欲坠。
“怎么回事……”
“竞儿。”四周仿佛听到了扶尤的声音,他强打着精神,“小叔叔?”
“竞儿,快,用你的灵魂之力召唤焚尘。”
他的血流的太快,止也止不住,这御魔阵竟然如此凶煞。他问:“现在……?”
“对,快,莫要再等。”
燕不竞此时只觉得仿若血要被抽干了似的。他强打着念力,召唤焚尘。
魔兽暂且被阵
然而,无论他怎么召唤,都毫无焚尘的气息。
“怎么回事。”
难道……哪里不对。
焚尘与他有深深的联系,这是被刻入灵魂的念力。
但此时,毫无作用。
“竞儿?竞儿?”扶尤惊呼声传来,“莫睡,莫睡!”
他摇摇欲坠,已尽了全力。脑海嗡嗡,耳鸣一声比一声尖锐,眼前一切都倒转了似的,他猛地向后倒去。
睁大了眼,御魔阵肆意的吸着他的血。
耳边一声声呼唤叫不回他的神志,燕不竞仿佛看见了大惊失色的扶尤。
“小叔叔……”
他想闭上眼睛,想睡一觉。
小叔叔,我就休息一会儿,就一会儿好不好。
他渐渐闭上了眼睛,御魔阵倏地一下血光大亮,魔兽兴奋的叫着,身上的血横渐渐暗了下去。他们嗅到了他身上的焚尘味道,这可是千万年的宿敌!
吃了他。吃了他!
魔兽的嘶吼是最后的挣扎,他们几欲狂欢。
方才还焦急不已的扶尤渐渐恢复了神色,甚至有些淡淡笑意。他剑指一勾,冰冷道:“放。”
左护法伸手一扬,四条几乎察觉不到的黄金丝入阵眼,猛地穿透燕不竞的四肢。竟然悬空将燕不竞拉了起来。
魔兽都齐齐望着越悬越高的燕不竞,嘴里发着呼呼的声音。
扶尤接过黄金丝,眨眼,这黄金丝便隐了形。
左护法:“宫主。”
扶尤盯着燕不竞,嘴角隐有笑意:“快了。”
左护法似有不解,问道:“宫主……不杀他?”
扶尤笑看了他一眼:“杀?”
他摇头:“不杀。”
左护法微怔:“为何?”
“我养了那东西三百多年,那东西犟的跟头驴似的,至今不愿为我所用。呵,它不为我所用,我便让它的主人为我所用。总有一天,三千业火会是我的,焚尘也会是我的。”
“宫主是要?”
“燕不竞是条聪明的狗,被他发现是迟早的事,我要在他发现前,让他成为一条听话的狗。”扶尤左手扬,燕不竞便左手扬,他右手起,燕不竞便右手起。
他
“哈哈……哈哈哈哈……老宫主的黄金丝啊,是个好东西。他不教我傀儡术,却不知我用这黄金丝做了多少好事。”
“宫主。”左护法忽然道:“快看,来了!”
扶尤悠悠抬起眼皮,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啧啧啧,都是护主的狗东西,倒是忠诚。就跟那具蠢到家的人偶一样,为了想护的人,什么坑都愿意跳。”
天边的云彩被映成了火。
那晚,魔域的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看向东边。
好似半边天都烧着了似的,红的吓人。
那夹杂着燃尽天下的火焰啊,破空而来。
而阵眼中的人仿若被抽丝剥茧似的失了鲜血,只剩下空壳。
空壳之中残存着几息魂魄,那些魂魄颤抖的快要飞散。
“燕不竞快散魂了。”左护法道。
“我本就只要一具空壳,他命早该绝。”
“哎。”左护法望着阵眼中的人。
三千业火焚尽万物,若无控制,灵魂沾上那么一点便是灰飞烟灭的份。只是……左护法疑惑,为何燕不竞的魂魄就这几息
三魂七魄似乎只有……两魂五魄在此?
“宫主……”他本想问问宫主,然宫主却拉着他一阵退后,“速让,它来了。”
那天,魔域的天被烧着了,地也被震出了缝隙。魔域的人们惊慌失措,以为百年前的仙魔大战又要开始,纷纷抱头鼠窜。
扶尤望着坑底燃起的熊熊烈火,眼底的野心愈发肆虐。
“竞儿啊。从今往后,我给你新的生命,你便为了我,去赴汤蹈火,杀伐九重天。”
*
“不竞?不竞?燕不竞!!!”
燕不竞仿佛沉入了海底,四周绵软的像是水,包裹着他,很舒服很舒服。
“师……父……”他轻轻的呼喊,蹭了蹭。
“……”
“燕不竞!师父你个大头鬼啊,你给我醒过来!”一声暴躁的怒喝,燕不竞骤然睁眼。
一睁眼,才发现周围一通火红。
那包裹着他的并不是什么水流,而是一团火。他此时此刻正在火中。
“你这个王八犊了,你还睡,我被困了三百年等着你,你都不来找我!非要把自已弄的死不死活不活,存心给我找
燕不竞被骂的一脸懵:“何人在说话?”
“你!你不认得我的声音?”
燕不竞:“???我该认识吗?”
只见红光暴涨,那火焰噌的一下朝着他就扑来,燕不竞很怂的抱头:“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想不起来啊。”
“你起开,手拿走,我还东西给你!”
“哈?”燕不竞还没弄明白这是怎的一回事,这火焰看似凶猛却不伤害他,而且不知为何,他至身火焰之中竟然觉得很是舒服。
只是……
“你要还东西给我?你是何人?我曾给过你什么东西?”
“呵呵,若等你给我,怕不是让你早死八百回了。那是小爷我抢来的东西!”
越说越糊涂,燕不竞道:“何物啊?”
“早听说有人丢了魂儿人就傻了,一点没错,你这傻了般的模样还真是丢人,连自已少了什么也不知。等我叫醒你后叫你自已也看看自已此时的模样!”
“丢了魂儿?我?”燕不竞从它那拐弯抹角的话中听出了些什么。
那声音哼了一声,便见一团青蓝色的火焰仿佛包裹着什么从他眉心入了进去。
他大喊:“喂,你塞了什……”
话音尚未喊出,浑身猛地抽搐,脑中炸然一响,他僵在原地。
不因其他,只因……耳边倏然出现了一声清冽如泉水般的声音,带着丝稚嫩,又带着丝低低的笑意:“不竞。”
他的眼眶蓦然就湿润了,眼泪不自觉的流出,可嘴角又忍不住上扬。
他听见自已仿佛笑着回道:“阿玉,我在这。”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开启回忆杀,燕不竞最浪的那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