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声惊雷响,黑漆漆的夜空竟然下起了雨。
帐内的几人全都爬了起来,喜忧参半。
他们此刻最缺的便是水了,可就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上天给他们送来了希望,这是值得庆幸的,但是他们没时间取水,他们必须尽快的把一应行李帐篷全都搬到路中间去,不然天一亮,他们就得带着满身泥泞上路了。
一阵翻江倒海的折腾,虽然保护了包裹中衣服没有被淋湿,但是他们却一个个的都成了落汤鸡,就连帐篷里都吹进了很多雨水,加之晚上的寒冷,他们顾不得许多,重新安置好帐篷,把里面的水倒了出来,便一头都扎了进去。
今夜,恐怕是难以入眠了。
听着外面的雨声,小七和林苗紧紧抱在一起,这是他们此刻最好的取暖方式了。
壮壮拿着一个水壶,却没有去接水,这是比较尴尬的一点,水壶口太小了,就算是接一个晚上,都很难接满一瓶,但是这场上天的恩赐,他也不想就此错过。
“林大,这怎么搞?”
“你还有没有干净衣服?”林秋度不答反问。
壮壮有些奇怪,说着接水的事,怎么直接就跳到衣服上去了,但是转念一想便明白了,湿身之后确实太冷了,换件衣服也是无可厚非的。
于是对着角落的包裹一指,“还有一件,要穿你自己去拿吧。”
林秋度默默的挪过去,扒开了他的包袱,拿出一件加绒的秋衣,这件秋衣十分宽大,要是给他穿,整个人都能蜷起来塞进去了。
拿着那件秋衣,林秋度一伸手拿到了帐篷外面,壮壮一愣,还没来得及阻拦,衣服很快就被浇的湿哒哒的了。
“林大,你这是干什么?我还想你要是不穿我穿上的,现在都湿了,还怎么穿啊?”壮壮可心疼坏了,抢过那件秋衣开始埋怨他。
“你不是要接水吗?光靠一个破水壶,你想接到什么时候去?我这是教给你好办法呢,你这猪脑子,竟然到现在还不明白!”
风很冷,又很湿,林秋度哆哆嗦嗦的,实在是不想和他多说废话了,蜷缩到角落里,看着外面淅沥沥的雨发呆。
“可是你这干的都是什么啊?跟接水又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是吧?看着!”
林秋度说着,便要从角落里爬出来,可是刚一动,似乎又感觉到了寒冷,畏畏缩缩的又退了回去。
“还是你自己弄吧,等衣服湿透了,一拧就都是水了,你把水接到净水瓶中,很快就能接满一壶。”
“嘿嘿,我怎么没想到,还是你脑袋瓜子好使!”壮壮笑着对他竖了个大拇指,一扬手把秋衣搭在了帐篷顶上,他的衣服也湿透了,此刻也冷的直哆嗦,于是干脆借着林秋度的想法延伸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把手边的水壶都翻找了出来。
秋衣搭在帐篷顶上,把两条袖子耷拉下来,每个袖子上都会有水滴下来,只要把水壶口对着滴水的地方就可以了,也省的总是一遍遍的去拧衣服。
滴答滴答的声音催人入睡,倦意一点点的涌上来,壮壮躺了下来,对林秋度道:“林大,你说五天后我们是不是就真的结束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秋度才悠悠答道:“或许吧。”
到达目的地,是他们出发前半年就在期待的,可是马上就要到达他们期盼的终点了,他们每个人的心都不再像出发前一样激动,因为他们都明白了,这一路上的磨砺才是他们这次骑行的目的,而所谓的终点,也不过是另外一个新的起点罢了。
每个人都在努力的想要去完成自己的梦想,可是梦想是什么呢?做成一件事,还是志在意得的心满意足?
在出发之前,那明确的目标在此刻已经模糊的不像样子。
他们难道真的是为了那荷尔兰山上的那座古老的寺院而来吗?
此刻或许已经肯定,并不是如此,他们所经历的一切,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沿途的风景,每个人的改变,在这秋日的高原雨夜里,抨击着他们每一个人的渴望,坚定着每一个人的信念。
陆云凡紧紧抓着一鸣的手,因为寒冷和颤抖,两人的手抖已经变的有些发白。
他们很想抱在一起取暖,可是他们都有着自己的底线,男人之间,那样的暧昧让他们都太难以接受了,只是这样抓着手,互相传递的那一丝温暖却根本无法让他们平静下来。
热烈的对视,陆云凡羞涩了,一鸣尿性了,他们还是在男男之间败退下来。
“抱…抱一抱吗?”一鸣抖着问。
“恶心!”陆云凡颤抖着回答,但是两人却在这一番简短的对话之后同时行动,两具男儿身紧紧的相拥入怀。
那强烈的热气顿时间互相猛烈的撞击开来,彼此都松了口气。
一阵脚步声,帐篷的门帘被打开,林苗和小七相继挤了进来,接下来是壮壮和林秋度,他们放弃了本该独守的帐篷,全部凑到了一起。
吊顶的灯光忽闪忽闪的,看着几人涌入,可是两人依然没有分开,他们已经开始有些依赖彼此的温度。
可是进入的四人并没有因为两个大男人的拥抱而发出任何的嘲笑,而是连男女之间的那层隔膜也一并打破,六人撕开对彼此的那点戒备,搭肩抱在了一起。
此刻,所有的语言都没有意义了,他们本就是一个团体,一个团队,这一路的分歧和矛盾数不胜数,遭遇的危险和劫难也数次差点让他们丢了性命,可是一切都解决掉了,今晚,也绝不是他们选择放弃的时候。
“一鸣,明天到了Z县,我们要修整一下吗?”林秋度低声问道。
“补充,该补充的,行程…不变!”一鸣没有丝毫的犹豫,坚定的回答更是鼓舞了每一个人的意志。
他们不再是六个人,而是一个,集体!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他们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放亮。
经过一夜的收集,他们的水储备已经完全能够支撑到达前方的县城,可是当他们收拾行囊的时候,却发现壮壮和林秋度的帐篷内鼓鼓囊囊的,似乎里面塞满了什么东西。
几人疑惑着打开,却看到了和他们同样姿势的一群人,东倒西歪的躺在一起,呼呼大睡。
这些人还是他们的熟人,正是几经交手的吴小虎等人。
但是看着他们的姿势,六人选择了没有打扰,而是在收拾完了自己的东西之后便再次出发了,而那顶帐篷,便留给了他们,这一路上,这八个人同样过的不是很好受。
尤其是吴小虎,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他究竟受了多重的伤,幸好明天他们也可以赶到前面的Z县了,同样的也可以补充一些饮水食物和装备。
至于最后的路程,他们想必也不会再站在对立面了,即便是无法成为同伴,但是起码会各走各的路,互不干涉。
“前面的Z县,是所有骑行者的最后一站,想必那里会买到我们需要的所有装备。”
“出发!”
这是他们几日来第一次不再对前路感到惧怕,有了坚定的信念,每一个人的体内都涌现了无穷的力量。
这是最后的冲刺,他们必须都拿出所有的力量,给新的开始和这结局做一个最为完美的衔接。
他们互相鼓舞着,在这条没有人烟的公路上一路前行,彼此间似乎还在传递着温暖,当然,还有身在他们后面的吴小虎几人。
或许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一顶帐篷,两壶清水,完全的改变了吴小虎他们的情绪和认知,从怨恨舒缓到谅解,也不过是淡淡的一望,心中的一暖而已。
“虎哥,我们要不要追上去?”
“追!追上去把帐篷还给他们,还有他们的所有装备!”吴小虎果断的应答着,他身上的伤似乎都不再痛了。
有些人的挑战是为了炫耀,有些人的挑战是为了磨练,这是他很早之前就总结出来的,他自认已经能够很清楚的把握这些同为骑行者的心态,可是这一次,他却承认自己看走了眼。
“那,我们最后的那段路怎么办?”
他们是裸骑的,除了出门所携带的一些基本物资,路上的东西基本都是靠这些不规矩的手段得来的,他们是狂热的骑行爱好者,但是他们没有钱,这是他们的痛,也是他们的无奈之处。
“兄弟们,这一次,我又让你们失望了,如果你们还愿意跟着我,到了前面的县城,把东西还给他们,我们就要准备回程的物资了,敖勒寺,似乎是在拒绝我们这些一路行恶的人……”
吴小虎的话触动了所有人,是啊,他们每一次出行都是这样,虽然没有伤及他人的性命,但是他们所做的和强盗真的没有什么区别,他们这样的人真的能把寺庙当成最终的目标吗?
一行人沉默不语,但如果真的让他们自费走一遭,他们却根本没有足够的财力,更甚者,他们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有安分的工作的,那又如何去积累足够的钱来完成他们心中向往的梦想呢?
“我们走吧!”吴小虎挥了挥手,带着前面的人给他们留下的东西,尾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