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权使说,宫中人的底细我都清楚没错,但唯独不包括王后。”辽戈双手环胸,抱着手道:“当初我要例行探查的时候,被王阻止了。所以也就只查了个大概,没有深究。”
“又是那个女人……”无锋冷笑。
“你的意思是……王上有可能是王后害的?”雪鸢奇道:“可是看他们平时相处的也还算融洽,还有了小公子。”
辽戈锤了一下柱子恨道:“如果真是她,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听王上的话,就算把我砍了,我也要把那个女人彻查到底!”
无锋摆摆手道:“说什么都晚了,就算现在去查也没有意义;夫妻和睦这种事,按那个女人的性格,要装出来也不是个难事。那么,在王身上查到魂念的来由;有可能和她脱不了干系。”
辽戈道:“若是真跟她有关,那这个女人是幽冥界的奸细?她是想弑君篡位?!”
“从这些日子的情况看,恐怕……是这样的。”锍玉垂目,收敛了温和。
“传承信物都收好了,没有印记,就无法继承王位。幽冥界封印那边,辽戈你再派点人暗中守着,避免被她动什么手脚,但不要打草惊蛇。”无锋道。
“你是想让她自己去动封印露出马脚?”辽戈问道。
无锋点头:“那样最好,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处理了她。还有,想办法把少主接过来吧,放在那个女人身边,我着实不安心。”
“王后对少主看管甚严,基本上不让人碰。王后与你又有过节,这事儿不好办。”锍玉有些为难。
“说起来……王后好像一直对我们四个都没什么好脸色啊。”雪鸢轻轻一叹。
“实在接不过来也就算了,我估摸着,王走之后,离我们撕破脸的日子也不远了,到时候直接抢!”无锋冷冷道。
“这个女人到处搅浑水。我总领的各个军团里,莫名其妙的流言四起;压都压不下来,处理了一批又来一批,搞的乌烟瘴气!我早想揍她,以前碍着王上的面子不敢下手,现在?哼,只要给我个理由,我绝不手下留情!”辽戈咬牙切齿的说着。
“占天司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发现许多消息不对,所以私下探查过,不少人被收买了,一些传下来的占卜测算器物也不见了……不过丢失的倒也不是什么大东西。虽说找出了一些奸细,被清理干净了,但只怕还有隐在暗处的。”雪鸢忧心忡忡。
无锋冷笑道:“自从咱们这王后进宫,我们这儿就越来越乱了。这个女人倒是能忍,这么多年来处心积虑、积少成多;当时没在意她那点小动作,如今是酿成大错了。”
“最近都小心些吧,我怕她那边有什么动作。”锍玉沉得住气,不急不躁的说了一句。
众人点头称是。
雪鸢和辽戈离去处理自己的事情,锍玉和无锋慢慢的沿着长廊走着。
过了许久,见四下无人,锍玉才悠悠开口:“阿锋,我想问你一件事,希望你不要有所隐瞒。”
“……你说吧。”无锋看了一眼自己青梅竹马的挚友。
“刚才……辽戈提到当年因为王上的阻止而没有细查王后的身世……”锍玉藻绿色的眸子里充斥着细不可查的警觉:“幕后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
无锋深吸一口气,面上露出了纠结为难的神色,嘴张了一半,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一般的说不出一个字。
锍玉淡淡看了银发男子一眼,叹了口气:“这件事,应该会让辽戈十分懊悔;你知道他直来直往的性子;就因为王上不明所以的一句话,导致了他的失职。如今的局面,就算错本不在他,但他一定将这个祸端往自己身上揽。”
“我知道……苦了他了。”无锋垂目,有些不敢看锍玉。
锍玉苦笑:“我想,作为王上的亲弟,内情你必定知晓。”
“……是。”无锋闭目“不光彩。”
“不光彩?”锍玉叹息着摇了摇头:“我想也是,而且还是心存愧疚的不光彩吧?王上到底做了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致使对王后的底细讳莫如深?”
无锋抿唇不语。
温润的男子眼神一凝,语气微微加重:“无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无锋一震,看了锍玉一眼,对方的眼神坚定而带了一种隐约的压迫,他咬了咬牙,终于开口:“是因为,王兄为了得到那个女人……用了点手段。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他怕传到霍泉莲耳朵里。”
“什么手段?”锍玉蹙眉。
“……他派人烧了霍泉莲的家,杀了她唯一的亲人。”无锋捂着头。
“……”锍玉的双目微微睁大。
无锋接着道:“之前他派人去霍泉莲家里提亲,但是她的长辈不肯,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锍玉不敢置信:“就因为这样,所以王上就……?”
无锋抬起头狠狠道:“我劝过!他不听!”男子转头看着锍玉诉苦:“但是,他说他想要得到她,他居然说一生就放肆这么一次!她要让他只有自己可以依靠,所以!”
锍玉冷笑道:“别说了。”
“我有办法么?对,我有办法,当初,我应该把她杀了!”无锋愤恨道:“这样,就不会有今日之事!”
锍玉像是没听到男人后面的话似的,不做回应,只是仰天长叹:“现在,什么都晚了啊……凡是,有因必有果。如果真的是她,那也真是……报应。”
银发男子深吸一口气,心下满腹愁肠:“当时我不应该心慈手软。”
锍玉看了一眼旁边的人摇了摇头,凄然一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现在,不知道霍泉莲到底准备到什么程度;也不清楚她到底跟幽冥界有没有关系。”无锋蹙眉。
锍玉望向天边压得低沉的乌云,悠悠道:“……要下雨了啊……”
…………
三个月后,王薨。
不出所料,霍泉莲的野心昭然若揭。她带着不知何时召集收买而来的亲卫军,使了一记苦肉计;在“委曲求全、生死弥留”之际,“亲信乱政”一词不胫而走,不仅传入了忠于先王的老部将耳中,甚至在妖族民间也沸沸扬扬。
一时间,先王的肱股之臣沦为了举族谋判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占天司的天柱倾塌,一丈阔的刻盘被毁得七零八碎,玉石墙壁上的星斗图也被凿得不成样子;以上好玉髓镶嵌的物实,更是不翼而飞;祖上流传下来的经书丹券被砸的砸,偷的偷。
往昔神圣宁静的殿堂,在战火的摧残下如同被狂风暴雨无情席卷过的细嫩小树一般,透出了令人心酸怜悯的垂死之兆;曾经所有的辉煌,在一片狼藉后化为了火海。
——占天司的大火烧了五天五夜;然而,这五天五夜里,没有人灭火,也没有人去管原本还能存活下来的人,甚至没有人去理会这件事情。
自从这个打着“问天请命”名号的占天司的真实行径被无情揭露之后,在族人眼中它就成了上位者为巩固政权欺压民众的一种手段;逐渐“醒来”的人们开始意识到自己从前的愚昧,为之前自己在不知不觉下被洗脑而感到愤怒;于是,在所谓的平乱军的蛊惑下,他们纷纷踊跃加入,第一个目的便是大举歼灭这害人之地,让妖族类似于巫族祭祀的文化彻底覆灭。
事实再一次说明了人民的力量是强大而不可战胜的,原本形单影只的亲卫军,在吸收着来自五湖四海的平民之后,日益壮大;它的声势,如同融汇了千万条小溪的河流,又如同融汇了千万条河流的大海,日积月累的变得浩浩荡荡。
到了后来,这支只有少数皇家军队而绝大部分为民兵的队伍,直接压倒了那个本来就从内部开始分崩离析的统军军团。所谓万蚁吞象,就算统军中的人再如何老练持重,最终还是抵不过这“全民皆兵”的局面——四大先王栋梁一时间被逼得自保不暇,节节败退。
次年,右护法雪鸢被捕;赐于万鬼窟中,神形俱灭。
不过多久,右权使辽戈面对杀不完也不可能狠下杀手的妖族子民的大肆围剿,自刎在王冢陵园界碑前;那一刻,永远指向敌人的长戟穿胸而过,殷红沸腾的血液溅在每一个围困他的同族人脸上。
他没能守住先王的一方天地,但他至少能够守住历代皇室的尊严!
伟岸高大的军人,身体斜靠在石碑前,身下的血水如同有人指引的溪流一般汇成了诡异的图文,在张狂笑意凝固的同时,血液开始浸入地底;形成了一道暗红色的法阵,轻轻弹开了法阵以内的人。
如同一群野狗追咬着雄鹿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只是瞬间便被那个悍不畏死的军人气魄所折服,然而下一刻,已经杀红了眼的民兵反应过来后,又开始对着结界挥舞棍棒或施以最低级的术法。
一阵的刀砍斧劈,只是被法阵轻柔的弹开;那群人,既没有将法阵攻破,也没有被法阵所伤;而那些没有尝到甜头的人,却依然不满足的捣鼓了几天,实在没了办法才悻悻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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