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得了!
自己再不动作,他们可能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田潇潇不顾病房里相互依偎的两人,直接推门而入。
帝京远郊金坛村三面环山,因村里有座金坛寺而命名。
金坛寺本破败不堪,只有几个老和尚在其中遮风挡雨,靠天吃饭。
二十三年前来了一对父女,他们跟金坛寺商量。
他们出钱帮金坛寺把房屋修缮好,但是要给他们留两住宿。
几个老和尚一见,平时里除了几只野兔子野猴子外,连个人影都不见,现在居然有人来帮忙给修房子,忙不迭的快速答应。
就这样这对父女住了下来,每天吃斋念佛和几个老和尚日常无二异。
就这样没过多久,女儿生下了一个男孩。在男孩满周岁后,他们就搬出了金坛寺,搬到金坛村去住。
祖孙三代在金坛村这一住就是二十多年。十多年前,父亲因病过世,只留下了女儿和外孙相依为命。幸好金坛村民风朴素,村民热情。在周围人的帮衬下,女儿顺利的把外孙抚养成人。
距离金坛村不远的金贵县城里,有一家国外注资的带有疗养性质的综合性医院。
此刻,医院一个抢救室门前站满了人。
葛志超坐在轮椅上,双手拘谨着不知道怎么放才好。他不断地看着靠在抢救室门边的高大青年,他就是自己和溪儿的儿子吗?
突然抢救室门开了,一个医生出来,拿着一张纸,连看都没看别人,直接就递给站在门边的高大青年。
青年接过来面无表情的,看着纸上的病危通知书几个字,下面的字连看都没看,从医生手里拿过笔直接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一连串的动作下来行云流水,连十秒钟都不到。
医生也毫不意外的,结果纸和笔转身要进抢救室,一句话也没说。
坐在轮椅上的葛志超,突然“蹭”的一下站起来,上前冲过去,从医生手里抢过那张纸。
他颤抖着双手,举起来开始看。
戚溪,女,47岁,先天性心脏动脉导管未闭,感染性心内膜炎伴心力衰竭。病人已出现恶性心律失常,颅内出血增多无减少迹象。
医院积极救治但目前病情趋于恶化,随时可能危及生命,特下达病危通知。尽管如此,我们仍会积极救治,请予以理解与配合。
葛志超拿着病危通知书的手,越发的颤抖,双腿也开始抖动起来。谢晴一见赶紧上去扶住她。田潇潇本想上前,见谢晴动了,她又站回去。
这毕竟是他们一家人的家事,自己还是不要干扰太多的好,田潇潇心里想着。
医生急着回抢救室,但看着面前人焦急的神情,还是给了他几秒钟,让他把病危通知书看完。
谢晴扶着葛志超坐回轮椅上,他自己还没有脱离危险,她真怕他再次倒下去。
二妮站在二顺旁边,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哭有什么用?如果哭能把人的生命挽留住,我愿意把我的眼泪哭干。
二顺嫌她吵,自己挪开,坐到了抢救室外的长椅上。
二顺自小到大,已经哭过无数次,这样的经历也有过无数次。他也无数次看见自己的妈妈偷偷哭,所以他恨那个男人,无论是什么理由,他都恨。
二顺看着面前二妮带来的这个男人,他心里更恨了。
这就是那个让妈妈一辈子都惦念的男人。
他看起来和别的男人没什么两样,只是皮囊生的好些,但此时已过中年,两鬓已经开始出现白发。他虽然身材高大,但坐在轮椅上,却莫名的让人感觉很弱小。
看他这一副装作心疼的模样,既然心疼我妈妈,为什么身边还有一个她!看那女人对他紧张的样子,真是碍眼!
二顺看着越来越心烦,干脆自己站起来走去走廊的另一端,靠着墙坐下去。
葛志超在走廊另一头回过头看着他。
在他眼里,坐在走廊尽头窗下地上的那个人好小,就像放学回家没带钥匙的小孩,坐在门口等妈妈等爸爸,可是爸爸从未出现过……
葛志超觉得胸口堵着一块砖,越压越紧,疼痛,无法呼吸。
他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额头上冒出大滴的汗水。
谢晴一见,赶紧喊田潇潇去叫医生。
一顿忙乱和葛志超的执拗下,抢救室门口多了一张救护床。葛志超从轮椅上挪到了床上,两只手上都输着液,一侧还有心电监护仪,上面的心跳和氧饱和度都是红色闪跳。
葛志超已经不去看对面的那个人,他转向直愣愣地看着抢救室。他盼着溪儿平安无事。
对面的人也一直看着他。
妈妈可真是窝囊,等了一辈子的男人这么没用,年纪还这么轻,就开始躺病床了。
妈妈要知道,一定会后悔吧。妈妈太痛苦了,这次不要醒来了,早些去寻找新生活吧。
二顺也不再看病床上的那个男人,眼睛只盯着抢救室的灯一动不动,这次的灯亮的可真长,妈妈会不会比以往更疼。
田潇潇本不想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二顺,但有些话,她还是想和他说。
二顺见田潇潇走过来,没有不理没有厌烦,反而从旁边蹭蹭,在地上给田潇潇让出好大一块地。
田潇潇看了看自己穿的衣服。早上起的早,着急去医院,她直接套了个连衣裙就出门了。
她想坐又没办法坐下去,她无比后悔自己没有穿裤子。
田潇潇拉着裙子有些尴尬的站在二顺面前,她想起了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地铁里,自己穿的也是裙子,还跪在地上…
那会儿胖乎乎的二顺还挺着圆圆的肚子,一脸的无畏和张扬。
这才几个月,眼前似乎变了一个人。他肚子平了,头发长了,没了无畏和张扬,却多了责怪和怨恨。
田潇潇使劲拉了拉裙子,横竖不管最终坐了下去,坐下后裙子反而变长了,她把膝盖盖上。
“二顺,我知道这时候你不想说话,但有些话我也不得不说。”田潇潇说道。
田潇潇没指望着旁边的人会应声,没有停留准备继续说下去。
很显然,旁边的人想说话。
“你为什么要带他来?我妈妈不想见他。”二顺问道。
“二顺,你不是你妈妈,你怎么知道她不想见他!我带他来,是怕他们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他已经找了她一辈子了。就算是任何一个无关的人,知道了他们的故事,也不想让他们空留遗憾吧。”田潇潇道。
二顺扭头看着她,眼神冰冷。
田潇潇转过头避开他的眼睛,说道:“你别这样看着我,你这个眼神会杀死我。你没有看到这个男人寻找你妈妈的疯狂和绝望,你不懂,所以没有发言权。”
二顺“蹭”的跳起来,疯狂地喊道:“我不懂,我没有发言权,你一个外人有发言权,你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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