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擦着陆拾遗的脸颊而过,傅东流已经期身而上。
陆拾遗发觉傅东流的眼中含着狠意。
是狠,而不是恨。
那种带走决然的狠意。
欲成大事者,为人所不为。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陆拾遗毫不迟疑的一拳打在他的肩头。
傅东流骨头碎裂,手中的剑自然紧握,不曾松懈半分,挪着脚步后退。
这一拳,含着“惊劲”,哪怕他内力聚齐肩膀,还是挡不住这“惊劲”。
他额头冷汗渗渗,却赞道:“果然不愧是‘藏剑阁’历代不传之功,名不虚传。”
陆拾遗负手而立,淡然道:“待你成为阁主那一日,我会将‘周流六劲’物归原主。”
这是一个承诺,既是对傅东流的承诺,也是在实行对梁鸿道的托付。
傅东流虽然知晓陆拾遗习得“周流六劲”,对于当年之事却不甚了解。
“这是梁老前辈托付师祖的事,只不过因为当年关人魔一事,‘鬼隐门’牵扯其中,冷藏锋与商无崖心思难辨,梁老前辈以往万一,交付师祖代为保管。”陆拾遗解释道,“只不过,师祖没有完成所托,又交给了我师父。我师父自然猜不透冷藏锋的心思,所以一直不曾将‘周流六劲’交给他。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幸亏我师父没有这么做。但是,师父交给我。身为徒弟,我必然会造成师父所托。但是,我只会交给‘藏剑阁’的下任阁主。”
随后,陆拾遗又将“周流六劲”与“鬼隐门”以及“落花流水神功”的渊源一一道出。
傅东流功利心太重,如果不给些许承诺,只怕二人联手之事不太牢靠。况且,若不将这些隐秘告诉他,只怕他哪怕心存疑虑,反而会被“鬼隐门”利用。
傅东流听闻了这些秘辛,心底直抽冷气。
不过,孤傲如他,又怎会屈服?
方才他全力一击,为的是与陆拾遗一较高下,但交锋却故意偏了。
这是其一。
其二,冷藏锋让他击杀陆拾遗,如果他完好无损的回去复命,反而引的猜疑。
陆拾遗看到了他眼中的深意,那一拳并未留手,当真打碎了他的肩头。
他朗声道:“你我一言为定。”
“不过,你打算如何对付‘鬼隐门’?”他眼光幽幽,问道,“假冒阁主这人隐藏如此之深,武功极高,只怕你我二人完全不是对手。‘鬼隐门’在暗,实力强劲,我们在明,却对他们一无所知。”
陆拾遗胸有成竹,早就有了计划,道:“傅堂主如今还存在较量的心思吗?”
方才那一剑,傅东流不仅是为了找一个复命的理由,也存了一论高下的心。只是强敌未除,还未到真正较量的时刻。
傅东流哈哈一笑,道:“我查清‘鬼隐门’安插在‘藏剑阁’的势力,你我再一一将其铲除。在此之前,各自积蓄力量,等待与‘鬼隐门’一较生死。”
言毕,他便施施然的去了。
但他的心里,却在思忖其他的事。
这局果然是冷藏锋所设。
裘芊芊为了报仇,却不知寻错了人。
既然陆拾遗与冷藏锋在三合楼会面,是为了一探究竟,那裘芊芊恐怕也将得知这个冷藏锋乃是假冒的消息。
但是这局里,究竟又多少棋子?
那个袭击裘芊芊的使剑高手是谁,受何人指派?
陆拾遗刚才已经告诉他,“牛鬼蛇神”为这个冷藏锋的属下,江湖上那些高手之中,有多少人也是如此。
还有,那个以剑作刀,杀了方白的人,是否是冷藏锋指派的。
这个以剑作刀的人,又是怎样一个高手。
方白之所以被害,是否得知了“鬼隐门”的消息,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
尤为重要的是,冬剑堂兄是否存在“鬼隐门”的人,又存在多少。
“寒飞花”狙击陆拾遗之后,已经表明了即将退出“藏剑阁”,归隐而去。这三人并不像是“鬼隐门”的人,他又是否应该放其归去。
而陆拾遗与“侠客客栈”的二掌柜陈七冷,三掌柜花真一直有所交往,他们是否达成了某些协议。
“侠客客栈”与“藏剑阁”本为生死仇敌,如今有“鬼隐门”作乱,“侠客客栈”又针锋相对,他一个人能否抵的住。
假如与其他剑堂联手,其余堂主是否值得信任,又能否轻易将冷藏锋为别人假冒一事言明。若是暂时隐瞒,又以何理由隐瞒假冒的冷藏锋,暗中行事。
他依然心里存着与陆拾遗争锋的心思,所以并不会将心里这些顾虑告诉对方。而陆拾遗所谓与他联手,在他看来,不过是借助他查明“藏剑阁”内隐藏的“鬼隐门”的势力,另外避免自己与他相斗,为“鬼隐门”所趁。
他隐隐希望陆拾遗与“侠客客栈”达成了协议,共同对付“鬼隐门”,如今他又与陆拾遗联手,“侠客客栈”也许暂时不会再针对“藏剑阁”,选择休战片刻。
傅东流去向冷藏锋复命时,又想起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以冰棱袭击他的人。
这个毫无杀气,陌生的敌人,是否是“鬼隐门”的人,两人又会在何时遭遇。
这个隐藏的陌生敌人,才是他心底最为防备的。
不过,他已经来不及考虑太多。
冷藏锋正默然不语的凝视着他,仿佛要看透他的心。
傅东流眼神迎上去,完全不避讳对方的凝视。
他的气息平稳,心跳缓慢,眼中含着恨意。
这恨意令冷藏锋满意。
“你受伤了?”冷藏锋扫了一眼他的肩膀。
“不碍事。”傅东流语气里带着不甘心,“我会一直跟踪着陆拾遗。没想到,他竟然身怀我们‘藏剑阁’的不传之功……”
“你是说‘周流六劲’?”冷藏锋接过他的话头。
而傅东流抬头看着对方,点点头。
“他竟然会‘周流六劲’?”冷藏锋微微失神,似乎在喃喃自语。片刻,他转而叮嘱道:“本阁主要知道他会去哪里,接触什么人,还有他的师妹。此人隐藏在阁内多年,不知有何图谋。‘鬼隐门’诡异势大,不可不防。如今白堂主遭人暗算身故,水堂主一介女子,乔堂主威信不足,本阁主唯有将重任交付于你。”
傅东流郑重道:“定不负阁主所托。”
冷藏锋沉思着,似乎要下一个重大决定。良久,他沉声道:“从今日起,你暂任阁主,有关陆拾遗及‘鬼隐门’一事,你自行决断。”
傅东流目光一闪,急忙收敛心神,抱拳领命。
待他出去,突然有一个冷森森的声音想起:“他有事瞒你,心思不纯。”
冷藏锋看向声音的出处,淡然一笑,道:“陆拾遗交给你了。”
那个冷森森的声音带着不屑一顾的意味:“区区梅谷道人的弟子,手到擒来。”
冷藏锋提醒道:“你不要忘了,他如今身怀‘周流六劲’,这可是‘藏剑阁’的不传之功。”
“‘周流六劲’可不是天下无敌,哪怕他练到极致,可惜他不是独孤通,更不是余崖子。”那个冷森森的声音带着一种惋惜,“世上徒有虚名者甚多,高手寥寥无几。”
那个似乎有种难求一败的声音渐行渐远。
冷藏锋看着声音消失处,瞳孔漆黑如墨,深邃幽静,诡异万分。
而方才离去的傅东流,如今汗流浃背,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面对冷藏锋,初时他尚且从容不怕,但当他说出陆拾遗身怀“周流六劲”时,冷藏锋的反应终于让他确定一件事。
一个人假冒他人的人,无论多么深不可测,伪装的多么逼真,事先花费多少心神研究自己冒充的人的生活、交际、习惯,多么的了如指掌,也有失算之时。
毕竟,那是一个冒充的人。
冷藏锋虽然是“藏剑阁”的阁主,但梁鸿道突然身死,并没有将“周流六劲”传授于他。所以,阁主之位,他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如今,他听到陆拾遗身怀“周流六劲”,表现的或许淡定。
如果是真正冷藏锋,怎么会不关心陆拾遗身怀“周流六劲”的原由,又怎么会如此淡然呢?
还好,他对自己够狠,让陆拾遗打碎自己肩头,也许这个冷藏锋不会怀疑他。
但,也许他已经怀疑他。
傅东流突然有种危机四伏的感觉。相比陆拾遗,深处“藏剑阁”之内的他,要时时提防“鬼隐门”的人,尤其这个冷藏锋。
他苦心经营多年,却被人抢去了先机。
他不甘。
他唤来了他的剑童。
世上说无人可信,他还有一人可信。
一个人如果连一个可信的人也没有,那将是一种莫大的悲哀。
而傅东流不会有这种悲哀。
因为他还有个随身的剑童。
这个剑童替他统领“六月雪”,所有的消息来源都来自于“六月雪”。
阁主之位是他必得之物,但如今“藏剑阁”却不是他的,隶属“藏剑阁”的人他都信不过。
唯一令他信得过的,唯有这个剑童,还有“六月雪”。
隐忍多年,暗中经营,花费偌大心神,如今也该有了回报。
从小他拜师前任冬剑堂堂主卢尤为,以卓越的天赋独创“六月惊飞雪剑法”,志在继任阁主之位,荣立于江湖,创下不世之名。
这是他的大志。
为了这大志,孤傲如他,可以容忍费思清,甚至与陆拾遗联手对抗“鬼隐门”。
甚至,当陆拾遗要对他道出冷藏锋的身份时,他所有的彷徨失措也不过是伪装的而已。他是要借陆拾遗的口,道出冷藏锋的事,再借陆拾遗的势,清除“藏剑阁”里“鬼隐门”的势力。
遇事慌乱时,这大志可定他心神。
每逢大事,他便以这大志作激励。
如今他的心神,满心的战意。
“鬼隐门”要谋划“藏剑阁”,他便与它战!
谁要触碰他的囊中之物,他便战!
谁阻挡他的大志,他便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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