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的花真平添三分艳,更增七分霜。
如果不是陈七冷诸事了结,对她放心不下,偶遇了陆拾遗将花真带去好友“洞庭船主”那里,只怕花真早已毒发身亡。不过,也幸亏陆拾遗一直以内力帮她压制毒性,花真才能撑过那几天。
那也是陈七冷第一次遇见陆拾遗。自从花真伤愈后,与陆拾遗相处的那些时日里,莫名的发笑,偶然的失神,他就明白自己这个徒弟从此心里就要多了一个人。
陆拾遗的身份他也知晓,以侠客客栈二掌柜的身份,这点小事对他来说完全不算什么。陈七冷也希望自己的徒弟能够有个好归宿。可谁知,后来不知发生何时,几日之后陆拾遗不告而别,花真却往杀手这条道上越走越远。
情之一字,尤为伤人。
花真的心被伤透了,却倔强的不愿低头。此后,她便喜欢身着红衣,腰上寄着陈七冷送她的“如虹”,五年之间,坐上了侠客客栈三掌柜的位置。
如今的她,容颜更艳,气质更冷。
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高手,她再也没有失手一次。也不知她的心是否也渐渐变得更冷了。
陈七冷伤病愈加严重,他已经考虑如何帮花真脱离侠客客栈。他自己一身伤残,生死不过寻常事,早已不放在心上,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唯有花真一人。一个女孩子在江湖上行事有诸多不易,尤其又是身处杀手组织。
所以,当陆拾遗向前求助时,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洞庭船主”已退出江湖多年,不问江湖事,陆拾遗想要的答案,也唯有陈七冷可以去问,“洞庭船主”才会破例道出。只是却没有想到,有人要出高价让他和花真出手,取陆拾遗的命。原本只想瞒着花真,与陆拾遗作为交换,帮助花真以后脱离侠客客栈,却阴差阳错的让花真牵扯了进来。
而且他不只与陆拾遗作了交换。
夜,地上的白雪驱散了黑暗,戴着青铜面具的商无崖早已在等着陈七冷。
“二掌柜查的事如何了?”商无崖在他面前从不伪装。当年,陈七冷被仇人暗算,亲人皆被杀害,他本人也身受重伤,奄奄一息。若不是商无崖救了他,只怕他如今早已化作一杯黄土,更不要说复仇。
仇是要报的,恩是要还的。
商无崖并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逃出藏剑阁的他被压抑已久的愤恨几乎要吞噬了,陈七冷又是遭仇家灭门,令他生出同为天涯沦落人之感,道明了自己的身份。
商无崖为了对抗藏剑阁,组建侠客客栈,陈七冷与他一同出力,早年一起拼杀,从众多杀手组织中崭露头角,也令其他杀手组织视为眼中钉,对二人围杀多次,都让他们抱着必死之心活了下来。侠客客栈组建之后,形势渐渐稳定,亦有杀手组织之首之势,陈七冷作为元老,并没有做二掌柜,而是让后来加入的丁四桥做大掌柜。丁四桥心思缜密,颇有手段,是商无崖对付藏剑阁的一大助力,陈七冷甘愿退居后位,居其身后,就是为了报恩。
哪怕他帮助商无崖组建侠客客栈,遭诸多高手围杀时没有后退半步,丁四桥作为后来者,资历不足,众人不服时,也是他从中协助,才令丁四桥可以放开手脚,大展宏图,最终使侠客客栈成为杀手组织中的龙头。
陈七冷仇已报,恩已还,商无崖已经有了足以和藏剑阁抗衡的力量,他才萌生退意。
对于商无崖的疑问,陈七冷摇头:“我接触陆拾遗多次,甚至花真也最为了解他,但是我一直搞不明白,他带着梅冬雪加入藏剑阁的真正用意。但是我总觉得,他的目的很是难说,身在局中,又似在局外。”
商无崖踱着步,道:“陈兄要尽快查明他的意图。我隐忍多年,不能再继续忍下去。是时候与冷藏锋一较高下,陈年旧账也该和他理一理了。我绝不允许有任何人,有任何可能破坏我的计划。若不是看在陈兄徒儿的份上,陆拾遗此人我也不会留他到今天。”
看着陈七冷脸色担忧,他又道:“陈兄放心,此时虽然是我与冷藏锋决战的关键时刻,但是你的徒弟我不会让她参与进来。我虽救你一命,这些年你也早已还清。答应你的事决不食言,只要你查明陆拾遗的图谋,花真我会让她安然退出。”他语气一顿,“不过,若是陆拾遗要拦我的路,我就顾不得你的徒弟了。”
陈七冷松了口气:“东家放心,陆拾遗的所图为何,我会尽快查清。他要挡了东家的路,要杀他,我不会阻拦,也不会让花真干扰东家。”
人总是会变的,尤其是一个心底埋藏着仇恨的人。
商无崖这些年的性情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很多,仇恨早已泯灭了他的心智。如今是他复仇的关键时刻,哪怕是为他出力多年的陈七冷干扰到他,他也会利索的拔剑,绝不犹豫。
为了今天,他甚至不计自己生死。
对他来说, 他可以死,但仇必须报。所有复仇路上的阻碍,都必须清除殆尽。
一个为仇恨而活着的人,身躯还活着,血肉还在,但魂魄早已飘扬在黄泉路上。
仇不报,魂不散。
恨不消,人不灭。
商无崖意味深长的道:“陈兄,我活到今日,就是要自己讨一个公道。冷藏锋拿了我的,我夺不回来,就亲手毁了它。陈兄也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你视花真如已出,为了她,不管你做什么,我绝不过问。”
陈七冷沉声道:“东家放心,我只想让花真能够过回正常人的生活,这孩子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只要她以后能够隐姓埋名的过完这一生,我别无他求。至于我,当年亲人都已离我而去,我也无牵无挂。”
“如此甚好。”商无崖话音刚落,小声道,“花真来了,你要尽快查清楚陆拾遗这个人。”
商无崖从前面的转角处闪过去,还有一个背着长弓,腰间挎着刀的人从暗处走出来,走快速跟在商无崖身后离开。
那人陈七冷见过一次,柳三箭的徒弟孙小小。
当日孙小小的脚步并没有那么轻,这时他走路脚步轻了许多,方才隐藏在暗处,连陈七冷都不能觉察到他的存在。看来,他的武功又精进了许多。只是当时他与商无崖约定,他帮助商无崖试探陆拾遗的深浅,便和“绿肥红瘦”一同离开。陆拾遗已经在来京的路上,这事已经告一段落,孙小小为什么还在?
商无崖一定还有陈七冷预料不到的安排,陈七冷也不想探究,只想了结自己心中最后的牵挂,诸事与他再无关联。
花真已经走了过来,好奇的问道:“师父,你怎么出来了?我刚才有事找你要商量。”
陈七冷转过身去,面对着她,决定将自己的想法托盘而出,让她也有所准备:“真儿,东家让我调查陆拾遗。”
花真心中一紧,忙道:“为什么?我们虽然与藏剑阁针锋相对,但与他并没有多少交恶。”
陈七冷叹道:“你并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与藏剑阁针锋相对。冷藏锋是东家的生死仇敌,东家原本是冷藏锋的师兄,因为当年争夺阁主之位,东家失败,创立了侠客客栈就是要摧毁藏剑阁。陆公子与你我相识,他一直对关人魔的事很关心,他究竟有何意图,是东家最关心的事。”
花真笑道:“他不是为了给他师妹寻药才加入藏剑阁的吗?关人魔的事也许是藏剑阁让他调查的。”
陈七冷沉声道:“梅姑娘医术如此,她的病还能不能医,她心里自是有数。其实你也知道陆拾遗必定另有原由,真儿你又何必自欺呢?你并不清楚关人魔一事,为师却知道,藏剑阁绝没有会让他调查这件事,定是陆公子在暗中调查。”
他戳破了花真的幻想,心中也是难受,忧心道:“这里面水太深,无论陆公子有何目的,深陷其中就难以脱身。我原以为,以陆公子与你的交情,让他帮你脱离侠客客栈,看来怕是不行。这事我已经给东家提过了,东家虽然答应了,但是,目前正是我们与藏剑阁剑拔弩张之时,此事怕是要缓上一缓。师父我就怕来不及啊。”
“师父……”花真红着眼眶,说不出话来。
自从屏姐姐不在以后,陈七冷是唯一一个关心她的人。当年,若不是陈七冷带她加入侠客客栈,并对她多加照顾,只怕世上早已没了她这个人。
陈七冷摸着她的秀发,失神的道:“既然我是你师父,就什么也不要说,如果师父的女儿还在……”
曾经的伤痛虽然不至于彻夜难眠,但提起总是让人伤感。
陈七冷收起情绪,正色道:“方才我见到了孙小小,看来东家已经找好了你的替手,那就说明他不会食言。现在起,侠客客栈的事你再也不要过问,慢慢的把你手里的事交出去。陆公子这边,不论他要做什么,有你在,师父也不能不闻不问。他既然通知我们尽快带他师妹离开,这两日我们边做准备。”
花真对于陆拾遗总是有些乱了方寸:“陆公子不日即将抵达,难道有什么事要发生?”
陈七冷点点头道:“怕是陆公子遇到了麻烦,如今已经深陷其中,难以脱身。”他看了看花真担忧的脸色,安慰道,“你也不必担心,你对这小子是关心则乱,依我看,他必然有脱身的办法,只是怕因为梅姑娘受了牵制,我们便带她先行离开。”
他内心隐隐觉得,陆拾遗抵达京师之日,恐怕要有大事发生。商无崖原本去了江南,竟然匆匆赶来,原本要离开的孙小小也一同前来,东家一定有什么安排没有告知他。
陈七冷并不知道孙小小的真实身份,但他依然敏锐的感觉到,一个针对冷藏锋的谋划已经悄然展开,商无崖与冷藏锋一较生死的计划即将开启。
商无崖要报仇。
傅东流要除去他的敌手陆拾遗。
而陆拾遗到底是为了什么,又是否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京师的局面越来越混乱,藏剑阁的春堂主被人暗杀,最近有很多江湖中人出现在大街小巷,潜藏的杀机已渐露锋芒,一场血雨腥风是否不可避免?
江湖多风雨,生死如常,究竟鹿死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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