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点轩背后的老板,是京城外城有名的大富商白家的小少爷白数。
从好几天前联系不到仙品居的噶勒时,他就知道恐怕出了差错。
内城,不是他们这些没有地位的汉族商人能随便进入的,索性他们白家人脉极广,进内城打探消息也是轻而易举。
找到那噶勒家里时,连他家人也失去他消息好几天了,白数很快就推测出那小子出事了。
能在内城做生意的都是贵人,更何况那仙品居的老板,听说连最位高权重的明相都敢得罪,他当然不敢再有动作。
但就算是这样,仙品居也奈何不了他。
因为,除了那噶勒的一面之词,他没有留下任何把柄,就算查到他的珍点轩头上,到时候他随便推出一个替罪羊,花点钱就很容易能把自己摘干净了。
他损失的,不过是以后赚钱的机会罢了,而且有些不需要特别食材的,他店里的大师傅已经学会了,还是能继续卖啊。
这几个月,他可真是赚得盆满钵满,成了白家最风光的人,越过前面无论嫡庶七个哥哥,得到他爹白老爷的大加赞赏。
但白数万万没想到,这件事会惊动官府?!
这日一早,官兵直接就把珍点轩和他家给围了,以偷窃的罪名,把他和他爹都给抓了起来。
状告自己的是旗人,他们被提到步兵统领衙门,直接对上的竟然是九门提督本人!
白老爷这种交游广阔、见过大世面,并且跟好几个二、三品大官保持良好关系的人,都意识到大事不好,不敢造次了。
白数也是看他爹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才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惹到了了不得的人物了。他低估了仙品居的老板背后的权力以及对方的火气。
可他心里,还抱着一丝的不服气和侥幸。
“大人明鉴,小店确实仿照了仙品居的美食,但何来偷窃一说啊?这世间美食,也没有说谁家做了,别家就不能做的,不能因为小的店里糕点师傅技艺高超,做出了一样的美食,就落了罪啊!”
他所有市面上买不到的食材全都清理干净了,不可能留下证据。所以他要‘据理力争’。
谁知那个带着孩子来打官司的旗人,竟然请到了宫里的大御厨做鉴定,御厨尝了他家正在卖的糕点,断言他们家用的,是专供给宫里和仙品居的一些原材料。
所以,他们珍点轩不止偷盗了,偷的还是皇上的东西!
而白数之前准备好的替罪羊,九门提督直接无视,认定他就是主谋。
“你这个逆子!”白老爷目眦欲裂,“怎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啊?”
白老爷在这一刻,直接把这个小儿子杀了祭天的心都有了!
他们在皇城底下讨生活,本来就小心翼翼卑躬屈膝,这小子,是怎么想到去招惹权贵的?!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白老爷痛哭流涕求饶,声称要将此子从族谱除名,请九门提督判白数一个斩首示众以赎罪,只求不要牵连到家族。
白数的表情犹如五雷轰顶,他爹不救他也罢了,竟然如此无情,要族谱除名,还想牺牲掉他?
胤祁看到他恨得牙痒痒的大坏蛋白数这个表情,心里痛快了,叫你干坏事,哼!
原来,额娘说的特权,这么好用啊,他都还没干嘛呢。真爽!
而他也是在这一刻,才第一次非常真切地意识到,汗阿玛的威望,是真的非常有用。
没看这些小老百姓,都升不起一丝反抗的心思吗?
但……
“我要他的命干嘛?”
脆生生的童音,打破了堂上肃穆悲情的气氛。
所有人都是一愣,这……
“五爷何意啊?”九门提督可也是天子近臣,跟胤祁那也是经常打照面的熟人了,所以才会主动来帮他审理这个小案。
胤祁:“他做错了什么事,就怎么惩罚就行了。”额娘说了,除了杀人放火、罪大恶极的人,所有人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众人又是一怔。
白家父子却已经朝着胤祁的方向,千恩万谢地磕头,夸他慈悲,夸他大善人、仙童化身、活菩萨……
“但这……”九门提督想说,无律法可依啊。
那边胤祁却已经把这笔账算得清清楚楚。
“首先,把大坏蛋收监半年。”
只是半年?!
“谢谢恩人、谢谢大善人、活菩萨……”白数死里逃生,喜极而泣,不断磕头。
胤祁没管他,继续道:“再让大坏蛋把这几个月得来的不义之财,全部赔给我,然后再赔我一笔精神损失费、误工费、经济损失费,然后,把那个做糕点的大师傅也赔给我……”
这些名目,都是小白给他搜索出来的,参照后世的一些法律标准。
胤祁一条一条数过去,白老爷全部应承下来,“赔、赔!白家如数赔偿!哦不,双倍赔偿!”
胤祁:“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那咱们现在就来算算是多少钱吧。”
“啊……啊?”白家父子都愣了。
堂上所有人都被胤祁这节奏整懵了,九门提督想说很多事情得走流程什么的,但想了想,作罢了。
“耳朵聋了啊,衙役还不赶紧把珍点轩的账本和账房先生押来,再笔墨伺候?”
“这么麻烦啊?”胤祁鼓鼓嘴巴,有点不耐烦了。他不喜欢跟坏人玩这么长时间。
想了想,他直接问白数:“这几个月赚了多少,你心里没数啊?”
白数整张脸都已经被额头磕出来的血,和脸上的泪水给弄得惨不忍睹了,闻言他战战兢兢开口:“有、有……”
白数报了个一万六千多两的数,是他卖新式糕点的纯利润。
胤祁觉得这个数可以了,也不用对账了,干脆对白数道:“那这样,精神损失费等等费用,加起来我给你抹个零,就算五万两怎么样?”
白老爷惊喜无比,抢着应下来:“小的遵命!”
五万两买小儿子一条命和家族安宁,划算!
谁知胤祁又道:“然后双倍,就是十万两。”
白老爷肉疼不已,但也只能遵从了。
“哈!完美解决!”胤祁回头给九门提督作揖感谢,然后就一挥小手,招呼常海舅舅打算离开了。
东西,之后自然会有人送到他手上。
九门提督嘴角抽了抽,这五阿哥真是大将之风啊,雷厉风行的,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不料胤祁走了没几步,形容狼狈的白数叫住了他。
“小公子慈悲心肠,保住小人一命,小人无以为报,想将正阳大街的珍点轩赠予公子!”
“哈啊?”胤祁一愣,“我要你的店干嘛?”
他已经狠狠敲了坏人一笔,把坏人惩罚了,他觉得够了。
但常海舅舅却疯狂暗示,并帮他把这份感激之情笑纳了。
走出步兵衙门,胤祁还在怀疑:“那人脑子没问题吧,他不该恨我吗?”
常海耐心告诉他,他身为皇亲贵胄的特权,到底有多大、又多让汉人畏惧,何况白家虽然有钱,可是地位最低的商人啊。
胤祁似懂非懂。
两人一起往赫舍里家而去,胤祁对于结案这么着急,主要是今日出来,额娘还给了他一个任务:玛法噶布喇身体不太好,时常卧病在床,让他去探望一下。
历史上,噶布喇只活到了康熙二十年。
这还是胤祁第一次去额娘的娘家呢,赫舍里家在内城寸土寸金的地方,地理位置很好,但面积跟宫里没得比,胤祁没两下就逛完了。
胤祁第一次见到了玛法噶布喇,发现他果然病气很重,整个人的生机也已经很差了。
见到胤祁,噶布喇强撑病体也要坐起来看他,一双浑浊的老眼盈满泪水。
牵住胤祁小手的那一刻,噶布喇精神一振,感觉浑身一阵轻松,就好像这外孙是什么灵丹妙药一样。
他一怔,这是……回光返照了?
顿时,噶布喇眼泪流得更凶了,“临死前,能看见五阿哥一面,微臣不甚感激,可惜,上苍不垂怜,我怕是不能再见太子一面了……”
胤祁刚刚吸收了他的病气,如今他能好好用芥子胃,再也没有病气难吃的烦恼了。
一转头,却发现玛法满脸的超脱表情,吩咐下人去喊家人,说要交代身后事。
常海一听,顿时跪在床前哭嚎:“阿玛,您怎么了?!”
噶布喇也大哭:“阿玛要走了,临死前还看不到你小子成家,阿玛不放心啊!”
胤祁被他们两人连续的反应给整懵了,怎么就要死了?
“玛法,你不会死的呀!”
胤祁的声音完全被哭嚎声盖过了,看着舅舅和玛法父子情深,抱头痛哭,胤祁直觉,好像不该打扰哦?
于是他就看着赫舍里家里的人来了个齐全,跪在玛法床前哭成一片,然后听玛法说完了遗言,其中还特别关照常海舅舅的婚事,和常泰舅舅的子嗣问题。
但是……等一切都交代完,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了,噶布喇忽然发现,自己,怎么越来越精神了?
虽然疑惑,但他觉得反正身后事都交代完了,趁现在还有精神,他想在府里最户走一圈。
跪了一屋的众人:“???”
在莫名其妙的气氛里,下人给噶布喇沐浴更衣,然后所有人就看着他,神清气爽地走了出去……
???
接着,噶布喇逛完府邸,又觉得饿了,叫人上了一大桌好酒好菜,叫上胤祁一起,开始大吃大喝。
越吃越精神,越吃噶布喇越觉得不对劲。
周围人也都觉得不对劲,这是将死之人?
但他们总不能问:‘大老爷,你怎么还不死’吧?”
还是富察氏当机立断,从宫中请来一位太医。
一把脉,太医竟喜笑颜开地恭喜噶布喇大好了。
“……”
“……”
“……”
所有人都无语了,搞这么大阵仗,身后事交代了,丧礼都在准备起来了,结果……
“咳咳咳,”众人齐齐改口,“恭喜大老爷了!”
但那笑容里,总有点点古怪。
“哎呀!”噶布喇一拍大腿,转头就揪住旁边常海的耳朵,“还死不了是吧,臭小子,趁老子没死,你赶紧成亲啊!”
“哟哟哟,阿玛你轻点轻点!”
“少废话,赶紧成亲!”
富察氏插话:“哪里那么容易,皇后娘娘给了那么多世家女给他挑,别人还没嫌他是个商人呢,他倒嫌弃人家都不好看!”
常海哼唧:“那是,我对家世要求不高,但人一定要好看啊!”
说着,他还企图拉上同盟,“五阿哥你说是不是,你不也最喜欢美人吗?”
“对呀!”胤祁点点头,“不过呢,找媳妇你不能只看别人好不好看呀舅舅!”
常海:“那还看什么?”
“你还得看看,你自己好不好看啊?!”胤祁一翻白眼,“心里没点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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