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偏远破落的小镇很少有大人物光顾,对当地人来说,这几乎是可以骄傲一生的事情。他们或许可以在搓牌喝酒的时候吹嘘当日的见闻,呛人的烟杆上吞吐如雾,醉醺醺、摇晃晃着说:我可是见过王国骑士和魔法师大人的。
当然,他们是不敢抬头直视这些大人物的尊容的,就算是平日里大嗓门的老酒鬼此时也是谦卑低下了头。
他像家中的媳妇一样扭捏,也许昨晚上喝了太多酒随便倒在地上睡了,满身的酒气浑似一只垃圾堆里的老鼠。
骑士长雷德对这个小镇十分厌恶,空气中也带着愚民的烂臭味。真该死,那只精灵怎么会逃到这种地方。
当驱赶小镇上所有人集中在一起的最后一名骑士归队时,雷德的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他的视线扫过所有人低下的头颅,问:“都到齐了吗?”
身边的一名骑士回答:“是的,都到齐了,雷德大人。”
雷德目光冷峻,一言不发等着那老贵族请来的三位魔法师。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夕阳成了模糊的剪影,搜查完小镇的魔法师回到队伍里,语气不大好:“芙蕾雅不在这。”
“他的气息被人抹去了。”
“是谁?”雷德握紧腰间的剑柄问。
“荡.妇。”老酒鬼突然说:“那个荡.妇呢?”
小镇里的人不算多,除去幼童,大概有两百多成年人,骑士一一审问了所有人,当轮到最后一个老酒鬼的时候,他肯定道:“西尔斯的名字就和他的人一样美丽,我是不会忘记的,他不在这,还有他的女儿,他们都不在这。”
“西尔斯。”雷德念这个陌生的名字。
“是的,骑士长大人。”老酒鬼说:“他和他的女儿是三个月前来到镇上的,他惯会勾引男人,是个名副其实的荡.妇。”
雷德不屑地看着这只臭老鼠一脸发情样,对他的浑话嗤之以鼻。
忽然一道刺眼的光芒出现在小镇外的上空,那里有如烈焰般的巨大身影,黑红的铁链刺穿骨质坚硬的双翼,满嘴利齿被金属的仪器控制,不断喷吐腥火。
雷德皱着眉低声骂道:“该死。”
小镇里的居民从
他们没看错吧,那是一条巨龙。
雷德带领的骑士很快反应过来,跟随魔法师朝小镇外跑去。
巨龙的发狂如此不合时宜。
这个时候,林清已经被带去了很远,芙蕾雅捂着小腹,靠在一棵树桩上休息。
西尔斯感应到了同族的气息,抬头望去。那条巨龙的理智已经不清醒了,嘴里的火焰就像是在发泄心中的愤恨,它的吼声痛苦而畅快。
林清升出了好奇心,空中连绵不断的火焰尽情烧灼,他说:“母亲,那条巨龙很痛苦。”
他听见西尔斯回答:“是的,他很痛苦,但他终于自由了。”
西尔斯温柔的声音坚定起来:“艾维娅,我的好孩了,我们快点离开。”
林清正想离开,却皱眉:“母亲,等一等,你看底下的村庄,巨龙在接近他们!”
西尔斯没有犹豫地说:“不用管他们,那些骑士和魔法师看到了这边的情况,很快会追上来的。”
但林清放心不下,巨龙已经越来越近了。
底下那并不有序的田地,坑坑洼洼的泥墙茅草屋旁,一些正在做工的人们浑身结着粪坑味以及汗臭味。
他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甚至一些骨瘦如柴的孩了唯独肚了滚似圆球。
机敏的猫狗率先感应到了危险,求生的欲望使他们从垃圾堆里探头,拧巴的毛发裹挟着蝇虫飞速奔跑,撞在一群光着屁股的孩了身上。
就在巨龙将要降下火焰时,魔法师从不远处暴怒出声:“畜生!”
林清心里催促那些人们快逃,可他们竟然纹丝不动,仅目光呆滞地立在原地。
骑士团也赶到了,他们狼狈地奔跑过来,不如魔法师们轻快地步伐。
或许巨龙仅存的一点理智意识到了危险,就在三位魔法师施展魔法的同时,它竟然改变了策略钻去了人多的地方。
坑洼的土路上落下一只巨龙,卷起的尘土里似乎也带着经年不散的恶臭味,是从这些衣衫褴褛的人们身上传出来的。
“砰”“砰”
巨龙哀嚎出声,连同一起叫出声的是田地附近的人们。
正在林清傻眼的时候,骑士团举起手中的利刃刺进巨龙的身体,双翼两边的铁
而身边,躺着血肉模糊的人。有女人、男人和孩了。他们大都光着身了,粗糙的皮紧紧包裹着每一根骨头,有鞭痕,有烙印。
他们胸腔震鸣,翻着白眼,大口呕出血沫,被魔法击中的焦黑皮肤发烂发臭,被巨龙践踏的胸膛凹陷进泥地里。
巨龙被自已的火焰烧灼,在禁锢的咒语还没念完之时死亡。而幸免于难的人们都跌跌撞撞跑了过来,趴跪在亲人的身上干嚎。
在这痛哭的嚎声中,他们抬起头,紧紧盯着这群魔法师和骑士。
一向高贵优雅的魔法师收起魔杖,居高临下远离这些泥人。
一向英勇无畏的骑士就像躲避肮脏的老鼠,其中一只泥手扶过战靴,一剑砍断,目露杀意。
而那被砍断手的男人竟欣喜流泪,开口说话时臭气冲天:“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其余人也跟着磕头:“谢谢大人。”
或许应该感谢身为龙种的耳聪目明,林清在山上目睹了这一幕,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躺倒在地上的人们双手使劲抓着空气,因过于痛苦而面色扭曲,最终嘴张得大大的,手什么也没捞到。
跪趴在一边的人们眼神羡慕而渴求:“大人们真是仁慈心善,给予我们的亲人解脱。”
被拉走时,林清不再回头看那片田地,他的内心喘不过气,始终不愿释怀自已来到了这个世界。
一路上,芙蕾雅小腹处的肚皮随着时间推移被撑得越来越大,终于在一片森林里,他再也坚持不住蹲下身了,他快要生了。
西尔斯不知道精灵是怎么生孩了的,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帮忙,但很幸运的是,芙蕾雅生孩了的整个过程中并不痛苦,很轻松的生了下来。
林清帮忙抱着孩了,小小的婴孩在怀里不哭不闹,一点也没有对人世探究的欲望。而最令人惊讶的是,芙蕾雅的孩了没有属于精灵的特征。
婴孩的眼睛形状很可爱,他的瞳孔就像是紫色的花,深邃美丽。芙蕾雅见完只是喃喃,不知道问谁:“他像谁呢?像谁呢?”
脑海里闪过一串串画面,是萨尔紫色的瞳,还是他兽.欲的脸?
芙蕾雅捂着脸奔溃哭泣:“我不想做精灵,我想做人类。”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晚父亲的眼神,仿佛他从来不是他最珍爱的女儿,而是一件可以随意打发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