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像是有块石头堵住了一般。
随着年岁渐长,安歌越来越知道什么叫做,你看到的,始终都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
也越来越清楚,社会的黑暗。
但多年读书的她,心中始终有着一股弱小的气,那种叫做道义的理。
手心被指甲刺的痛了。
但安歌却不觉得,只觉得心里如此的愤怒。
为什么英雄永远要被牺牲,为什么恶人总是笑道最后?
为什么坏人只有在话本里才会被正义所打败,而现实中却永远是恶人为大!
“那……那他的后人呢?”安歌揪着心问道,她记得这个女子在开头的时候,说了这个家族还有两个孩子。
她知道,讲故事的人的每一句话都是有准备的,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某个不重要的事情或者人物。
果然……
在安歌说完之后,那个女子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像是疑惑,像是惊讶:“那两个孩子,自然活了下来……”
安歌松了口气。
“那家族族长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留下孩子,陪他一起献身御敌。在举事的那一夜,他嘱咐家中的老仆,带着这两个孩子南归了……”
“那孩子呢?”安歌瞪大了眼睛,她知道;那些垃圾既然为了自己的名声和小命,可以串通好所有人抹黑那个人的伟大,那必然不会放过这两个孩子。
“那个老仆带着两个孩子混迹在逃难百姓之中,千辛万苦回到南地,但听到的,却是自家主人被污蔑的消息。老仆虽老,却也是有过见识的,他明白,有些事情,不可阻挡,虽然心里悲愤万分,但却不得不以两位少主为大。于是,他便带着两个孩子改名换姓,隐藏了起来。希望有一天,能够为自家主人洗脱罪名。十几年过去了,两位孩童也都长大成人,自幼读书的长子超,早就有了小才子的薄名。也在被国子监的老师推荐参加下一届的乡试!可不想……”
“可不想什么?”
“你可听过《魏奴词》?”
那女子突然间说起了一个题外话,但安歌却抓住了那女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
她在试探我!
因为故事而心情抑郁的安歌立即警醒了过来,这个女子讲的故事定有所指。
瞳孔微微一缩,面上却不着痕迹:“倒是听过……”
“那便是那人所写的绝命词……”
“绝命词?!”
“是呀!虽然魏国势大,但大梁风气如此,一贯瞧不起仆从出生的魏帝,许多文者都喜欢借此粉刺魏帝,一直以来也并无事情;谁却像那年,此词一传出后,魏帝大怒。举师南下……十几年的安逸让大梁更加的不堪,若不是东齐出手,估计……”那女子摇了摇头,表情不变,但语气之中却带了一丝嘲讽:“这些人呐,平日里趾高气扬,目中无人,但其实都是一个个软骨头,其实魏帝根本不必下次苦力,南梁朝内早就有人提议乞降了……朝廷内主战主降打的不可开胶,这前线梁军却久久得不到准确的消息。许多年的压制武官,使得武官们也都学会了那些人的招式,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于是乎,差点连陪都都要被丢掉了。若不是冬季苦寒,恐怕魏帝的兵峰早就兵临大梁城下了。但即使这样,魏帝的后援都来了,大梁城内的决策还没有下来。这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来了……陪都,破了!”
那女子像是说着一件极其普通的话,但眼神之中却极其的蔑视,嘴角也带起了一丝嘲讽的笑,不过即使这样,她依旧美的让人心动。
“主降派赢了……陪都都丢了,那还有在打的资格呀?!于是乎……那个做了《魏奴词》的男子,被诛三族,大梁也尊魏为兄长……呵,这下那些士子们也不整日嘲笑那魏帝是仆役出生了……”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说的就是这个女子现在的情况,安歌看着那微微起伏的胸口,抿了抿嘴唇。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安歌就知道了。
苏子木质魏。
梁帝满世界的给他找皇子妃,但谁都知道,那是一个绝命的差事,一时间,多少书生士子磕破了后脑勺,迷糊间做了人家的女婿。
那女子许是被这件事情气到了,许久没有开口。眼里带着悲意,带更多的是一种恨意。
安歌读不懂她的内心,也不想去读。
她知道,这个人的故事还在继续。
安歌的手再一次握紧了,她知道,故事马上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
那女子目光闪烁,似在追忆:“他……本该有一个更好的前程,却被迫做了那替死的人……但在这之前,大都城内却更加着急为那北上的木皇子寻一位送死的皇子妃……呵,这群人中又有谁愿意?就是……也不愿意去为这群小人去送死……”那女子眼帘微微垂下,似有悲意。
“凭什么一群无能的人做错了事情,要用几个人的生命去付出代价?凭什么?!为什么该死的人总是死不了,而不该死的人却一个一个的被牺牲?!而且还是那种得不到应有对待的牺牲!凭什么?!”
女子终于怒了,美目圆瞪,贝齿轻咬,明明是生气,却别有一番韵味。
“我不愿如此……于是求的父亲救我脱离那苦海……而这个时候,那个男子求了过来。父亲虽然官职不高,但名声却极大,大梁城内半数士子见了他不得称一句先生?!他是父亲的得意门生,但父亲却不得不亲手诛杀了他,父亲不忍他恳求。便答应救他那唯一的妹妹……也就是你……皇子妃娘娘!”
手掌不由的一哆嗦,安歌眼神里满是惊恐。
我……她……那个人的妹妹居然是我?那……那我岂不是……
胸口快速的起伏了起来,安歌脸色煞白的看着那个凝视着自己的女子。
“我是陈圆圆,而你就是那男子的妹妹,聂柔,替我北上的女子……”
手帕缓缓的从手中滑落,飘飘荡荡的落在的地上,不带一丝声响,不溅一片灰尘。
这个玩笑,开大了呀!